“那纸轻她……”
“你把你对我的所做作为、把你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她,纸轻她会理解我的。”
“……”刀疤站在原地,既没有追上来,也没有转身离开。
他在等待黑莓做出最后的决定。
“你滚吧,就当我死了。”
如蜡打过的扶手上,黑莓的手顺着它滑下,被抚摸过后凝脂一般的光泽感上面,倒映出静默站立在原地的那一个人。
渐行渐远。
转眼间,黑莓消失在楼梯向下圆弧的另一端。
而这一端,所有的对话,所有的恨与爱,都停留在了这里,像燃过的爆竹一样,“砰”的一声,圆管消失不见,迸发出的烟雾慢动作散开,然后消逝不见,只留下空气中它们曾经绚烂过的味道。
刀疤知道,这大概就是结束了。
一个丝毫没有美感的、荒凉满地的结束。
扶手上那个倒立的影子晃动了,接着从那一处凝脂中退出来。
刀疤朝着楼上走去。
接着,他跑了起来。
门一扇接着一扇被拉开,然后松手。
一声接一声的门板和墙壁的撞击声。
谁都没有停歇。
终于,他找到了她所在的楼层。
终于,她奔向了她心安的地方。
“席舟!”刀疤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纸轻……”
“齐老师……你醒了啊……”
两条并行十年的直线此刻突然朝着相反的方向折去。
夏席舟回头看去,门外刺眼的光线照的她红肿的眼睛更加酸痛,但她认得这个声音。
“刀疤!你来了!”纸轻欣喜地叫出声,自从在饕餮楼一别之后,她是真的很久没有见到这个老朋友了。
纸轻这会儿才从呼吸暂停、气短胸闷的濒死状态中恢复过来,和夏席舟他们说了好久“重置”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问夏席舟接头的情况,也完全不知道他俩接头时的不欢而散。
“嗯……”刀疤回应着纸轻,眼神却落在别处。
她眼眶红了,刀疤心想。
“我处理好了……”刀疤接着说,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像是在答复纸轻计划的进展,又像是在向夏席舟说明现在他们三人的关系。
“你们搞清楚死刑犯女儿的事情了吗?黑莓呢?”纸轻起身迎接他,却没有看见他身后常常跟随的那个身影。
“黑莓她还有事,我晚点再跟你说她的情况……”刀疤径直走向夏席舟的身旁,挨着她坐下。
夏席舟不用抬眼就知道他走过来了,她虽不看他,他的气味、他在楼梯间奔走后身上的热气,已经将她包裹。
再不远离就要来不及了。
于是在刀疤坐下的那一刻,夏席舟站起了身。
就好像是被刀疤跳向蹦床上的力道弹起一样,夏席舟轻盈地站起来,与他隔开了一个位置,然后顺手将纸轻按在他们俩人中间。
“我只是想问你,你还好吗?你哭过……”刀疤无视卡在他们中间的纸轻,探着身体询问道。
“死刑犯的女儿是怎么回事?”纸轻跟随着刀疤身体的动作而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将他探寻的目光挡住。
聪明如她,怎么会没有发现夏席舟的不对劲儿呢?而此时的局面,纸轻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只能将话题从两人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
“噢噢!我一着急就忘了说,是这样的,黑莓在舞蹈室已经打探得差不多了……”
谈话声渐淡渐远,夏席舟的思绪已经飘向了不知何处去,也许又回到了那个柔纱飘摇的房间,那个呼吸相闻的咫尺距离。
但这样的出神时刻不会持续太久,和纸轻交谈中刀疤的声音总会像惊雷一般,将她从那个空间里惊醒,然后她睁开眼睛,看见的、听见的全是刀疤对她暗示的那句话:你知道的,黑莓和纸轻是差不多时间来到塔楼世界的……
接着她好像瞬间穿越到了山谷,四周空旷无人,山间回荡着的,全是刀疤的那句话,它像恶魔低语,拽着夏席舟在“道德”和“常理”的山脊上来回拉扯。
终于,她被动摇的自己拉碎,意识回拢到监控室。
“席舟,席舟,我准备好了。”纸轻按着她的腿摇晃。
“啊?准备好什么?”
“准备好去正面面对死刑犯了。”纸轻目光坚毅,眼神落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