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升起,青紫在手指上泛起。
夏席舟死心了,她永远过不去了,楼上的精彩再与她无关。
她的世界被锁住了一半。
“怎么回事……”刀疤并不明白,他最好不要明白,夏席舟祈祷。
她抬眼,看着刀疤眼中的错愕,不禁笑了起来,像是要说服自己,也安慰对方。
下坠感再次袭来,像是有谁抓住了夏席舟的脚,将她拽下蹦极台一般,夏席舟的身影消失在刀疤面前。
最后一瞬的时候,她还是笑着的,于是刀疤眼里留下的,是夏席舟那双悲伤的眼睛和扯起来的嘴角。
他本能地向楼下跑去。
夏席舟的下坠感只是短暂的消失了一会儿,在摔倒和站稳之间,她看见了那几个大写的楼层号:贰仟叁佰叁拾柒。
在她仅剩的世界里,再次被切割了一半。
紧接着的是,下坠感持续袭来,她没能再看清短暂的间隔之中楼层的数字,也许,这中间的过程已毫无意义。在众人喧闹说笑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在坍塌。
因为最终,夏席舟终于落到了属于她的终点——底楼。
她趴在底楼门口,双腿已经软的无力再站起来,她的膝盖被下坠力拉扯得胀痛而不再能弯曲,好似它们已经不再连接自己的小腿。
她向前探着,想触摸到自己世界的边界。事实证明这一切并没有那么难,她世界的边界就在底楼的第一个楼梯台阶那里。她被封锁在了塔楼世界的最底层,这里是她逃不出的囚牢。
转瞬之间她突然想起纸轻曾经说起过的,死刑犯当时为何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纸轻所说的“在高楼层留下自己的痕迹”的话,并如此执着地要求纸轻替他去高楼层,而不是自己亲自去。
给可能到来的、心心念念的女儿留下念想很正常,但这个“念想”,死刑犯又不肯自己去实施,在当时的纸轻和她看来,是如此的不可理解,除了是死刑犯将计就计套路她之外,纸轻他们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但如今,被囚禁在这里的夏席舟明白了,这个解释就像一道闪电一样劈向她,她一下子就猜到了。
死刑犯当时让纸轻替他去高层留痕迹,不是他不愿意爬楼,也不是他嫌累爬不动,而是他不能,他没法儿,他很有可能像现在的夏席舟一样,被困在了低楼层之中,再也穿不过那堵无形的墙。
只不过,他的活动空间要比夏席舟大不少,至少,他还可以去高楼层找朋友,去舞蹈室看女儿的影子。
而夏席舟和死刑犯,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只有手上不属于自己血液的血腥味。
他们在无意和有意之中,重置了不少人。
这也可以解释后来,死刑犯不再轻易重置人,而是转而折磨人的原因。
想到这里,夏席舟仰头笑了,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摸清了塔楼世界的规则,并很好地绕过了“杀人者跳入浓雾就会消亡”这唯一一个限制,终于活出自我的时候,塔楼却告诉她:你对我一无所知。
塔楼的额高度和楼层数不是夏席舟可以想象的,它用来限制“疯子”的手段也不是夏席舟可以猜到的,她终于失去了认识更多“疯狂的人”的机会,也失去了重置他们看着他们生长的机会,她的这颗小树,长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底楼的高度不是适合她生长的环境。
这只不过是一场空间换时间的把戏罢了。
但是她不后悔。
夏席舟在未知的情况下,以自己的空间换来了那些充满斗志、充满热情的人们的时间,再以他们永不消减的热情去滋养自己的热情。
她在一次又一次的重置过程中,在别人身上放满期待,将自己的枝丫与触角埋在他们的故事里,用他们故事的发展来填满自己对于“物”的空虚,满足自己对于“人”的喜爱。
她能看到别人“疯狂”下掩埋的“可贵”,这两者并不对立。
夏席舟没有后悔过,可是她知道她的故事发展到这里就再无精彩的可能了……
被堵住了通往高楼层的唯一的路,她往后的故事只能局限于这拥挤、肮脏、混乱的底楼了,她几乎永远不会再主动认识那些沉迷于自己世界的疯子了,他们日复一日对“重复”的欣喜和期待,再与她无关。
夏席舟匍匐向前,费力地用双臂的力量朝着底楼爬行,她的双腿已经使不上劲儿了,她的移动看似毫无意义,无非是换个地方躺着罢了,但对于她来说,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她不愿意躺在楼梯间,紧靠着自己的那堵墙,让来来往往的人围观和议论,她宁愿爬到乱糟糟臭烘烘的底楼里,和那些永远睡不醒的人,还有那些躯体作伴。
闭上眼睛,她就能伪装成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