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家叛道一事被揭发,仙门百家群起而诛之。领头的几大世家个个高声喊着除魔卫道,焉知不是觊觎上了燕家世代守护的上古灵脉。
祝云梨本欲同去,却被兄长拦下。
“我和长老们都不在,你身为青鸾山的衔月仙子,须得留此坐镇。”祝云鹤如是说。
待他们出发,祝云梨手持一根柳条编作的教鞭,监督校场上的百余名弟子进行日常操练,心道确是如此。
五日后,兄长踏着夜色归山。
手里还拎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
祝云梨迎上前,想要问问这是什么情况,可是看清那少年的状况后,立时闭了嘴。
兄长看她一眼,示意她无需担心,便匆匆去了静室。
祝云梨愣愣地站在原地。
方才,她看见,那少年周身黑雾笼罩,魔气环绕,显然是要入魔的前兆。
兄长他,竟然带了个魔族上山。
可是,兄长不是去剿魔的吗?
来不及细想,她直奔静室,却发现静室的门被兄长用阵锁住,打不开。而静室内满是霸道肆虐企图破门而出的魔气,让她心惊。
祝云梨只好在静室前的台阶上坐下,守着自家兄长,以免被人打扰。
一守,就是一夜。
翌日清晨,祝云梨感受到那股魔气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放下心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祝云鹤拖着疲惫的步伐缓缓走出来,手里仍旧拎着那个少年。
不过现在看上去,完全是个正常人。
“兄长。”祝云梨起身,面有担忧。
祝云鹤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安抚她:“放心,我没事,只是替这小子压制魔气,灵力有些透支。”
“那就好。”祝云梨舒了一口气,又问道:“他是什么人?”
祝云鹤笑了笑,把他推到祝云梨面前,施了个法让他自己站着。
“他叫燕饶,是燕识与那魔族圣女的儿子。”
祝云梨不解:“兄长为何救他,还带他上山?”
会不会为青鸾山带来危险?
她没问,因为她知道,兄长做事向来周全,倘若当真会给青鸾山招来祸事,兄长定然不会去做。
“带他上山,给你做个仙侍如何?”祝云鹤弯唇一笑,“或是你有兴致,收他做个徒弟也未尝不可。”
“……”祝云梨不想要。
“至于我为何救他……”祝云鹤眼底划过一丝危险,“自然是因为他还不能死。”
“燕识堕魔,被玉琅山苏掌门斩于剑下。魔族圣女虞盏携长子燕珏逃走,魔族众人毁掉上古灵脉,尽数撤离。”他缓声讲述着,轻叹口气,顿了片刻,才继续道,“虞盏选择带走燕珏,而燕饶,是弃子。”
“兄长并非会对魔族心软的人。”祝云梨毫不客气地制止他继续装模作样下去。
祝云鹤眉梢一扬:“自然。我留他,是同他兄长燕珏做个交易罢了。”
祝云梨很感兴趣,追问他:“什么交易?”
“日后你会知道的。”祝云鹤指指昏迷的燕饶,“这小子就交给你使唤了。”
祝云梨做着最后的努力:“可是兄长,谁家仙侍体内流着魔族血脉?”
“那便由小妹来开这个先河。”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也带走了施在燕饶身上的法术。
燕饶像没了骨头一样直朝地上摔去。祝云梨赶忙扶住他,被迫接受自己收了个魔族少年当仙侍这一事实。
她带着他回了栖云居,将自己屋旁的一个小厢房腾出来给他住。
燕饶仍旧昏迷着,发丝凌乱,嘴唇发白,躺在榻上薄薄一片,倒叫人看了可怜。
祝云梨在榻前立了片刻,转身出门。
关门的一刹那,榻上的燕饶悠悠醒转,清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房梁,一眨不眨。
他早在祝云鹤施定身术时便清醒过来,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真切。
原来自己是半魔之身,原来自己的父亲叛道堕魔,原来自己是母亲权衡利弊后抛下的弃子,原来自己还活着,仅仅是因为兄长和那人的一场交易……
回想起先前种种,就像是大梦一场,仿佛醒过来,还能看到兄长温和的笑容。
可若是梦,为何梦醒,满眼荒凉。
他失去意识前,看到仙门百家乌泱泱杀过来,耳畔是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周围的燕家下人一个个原形毕露,化作狰狞魔兵,冲上去和仙门众人厮杀。
有温热的血溅到他脸上。
是他父亲燕识被一剑贯胸。
他感到体内血液躁动起来,剧烈的不安笼罩全身,有股力量叫嚣着要冲破桎梏,逼得他浑身抖成筛糠。
下一秒,有只手在他颈侧狠狠一劈,他昏了过去,再醒来,便被祝云鹤拎着出了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