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来,她狠心绝情,所有人甚至忘了她是女子,她也需要人呵护。
沈之瑜父亲死时她不是第一次见沈之瑜,她第一次见沈之瑜是在客栈里。那时她白衣胜雪握着短剑在客栈吃着茶,孤身一人用饭。而楼上客栈传来少女活泼的笑声和成年男子爽朗的笑声。彼时她因为女子不能抛头露面而与父亲闹翻离家,听到这般欢愉的笑声心中不免好奇起来,于是她登上了二楼做了梁上君子。
她藏在屋顶,听着屋内少女向父亲撒娇,她心中发涩,不知不觉间便在梁上藏了许久。
“来吃长寿面吧父亲,瑜儿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永远陪着瑜儿。”
“哈哈哈,瑜儿大了,懂事了,过了年关,便及笄了,可以嫁人咯。”
闻声,姜祯忽的也想起自己离家三余年竟是连生辰都没过过,及笄之礼甚至都没过就离开了家,如今听着旁人的及笄竟是心酸苦涩。
“瑜儿不要嫁人,瑜儿有自己想做的事,瑜儿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的,瑜儿想证明女子一点也不比男子弱,女子也能撑起一片天的。”
“哈哈哈,我的瑜儿有志向,跟你娘一般,以后是个巾帼英雄。”
听到她的话,姜祯不由的想看看这个同自己一般想法的人究竟是谁,于是她低下头望了过去。
其实这么些年来,姜祯早忘了那孩子的模样,只是将她的话牢牢记在心里。而她将这件事与沈之瑜结合在一起时,也是源于沈之瑜同她说她的母亲曾是女将。
巾帼不让须眉。
姜祯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年临近年关时的小女孩。
瑜儿,沈之瑜。
那小女孩的脸和如今沈之瑜的脸慢慢结合起来,让姜祯看的愈发真切。
时隔多年,她做到了,她也做到了。即便路途不同,可目标一致她们总能相遇。茫茫人海,千万念想,她们跨越人海,再次见面,唯一遗憾的是,只有姜祯一人知道。
凉风习习,自谷中横冲直撞的风携卷着溪水打在姜祯衣摆,沈之瑜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姜祯的错觉,她竟觉得一向爱笑的沈之瑜笑的有些苦涩,“姜宗主还是想回去吗?”
那是自然。
可这四个字在姜祯嘴边转了个圈,说出口后又是另一层意思。
姜祯蹲下身子探手抚着有些刺骨的溪水,“沈谷主不是邀我在空流谷多转转吗,怎么,这便反悔了?”
沈之瑜闻声呆滞,旋即垂头笑了起来,“怎会,姜宗主愿意留下来,蓬荜生辉…”
她过于欣喜,一瞬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整个人慌张起来,没了往日的游刃有余。
两人并行空流谷,姜祯才发觉此地跟彧天宗简直天壤之别,郁葱密林,花香四溢,鸟儿婉转清啼。再向前去,山涧间,长瀑倾泻而下水花四溅打在两人身上。
“沈谷主会骑马吗?”
姜祯止步瀑布前,背对着她问道。
她觉得姜祯真是太喜欢瀑布溪流了,总会立在它们旁边,即便被凉水打湿也浑不在意,难怪前几日总是染风寒。
“父亲教过,技艺不精。”
“我们来赛一场。”
沈之瑜笑她,“我这儿可不是西境,没有跑马场。边境那处倒是有东北马场,不过是朝廷之物。”
姜祯浑不在意,竟没了往日的清冷,“那又如何,若是沈谷主想,还有去不得的地方吗?”
像个痞子。
沈之瑜笑了两声,两步走至她身侧,“若是姜宗主想,那沈某便尽力而为。”
“还请沈谷主,全力以赴。”
“好好…”沈之瑜被她惹得快要笑出眼泪,这人明明虚长自己几岁,缘何像个孩子般,以往的清冷哪去了,被她吃了吗。
听沈之瑜笑不停,姜祯偏头去看她,正巧夕阳斜斜的打进谷中,沈之瑜背光而立,只留给她一个模糊的虚影。
她瞧不清沈之瑜,便眯了眯眼,下一瞬,虚影便向她走来,高大的阴影盖住了夕阳将她笼罩,“姜宗主在看什么?”
姜祯讪讪的低了头,两人凑近了才发现沈之瑜竟比她高出半个头来,平素竟是一点也没发觉。想到这,姜祯又抬起头来,不愿服输,盯着她的眸子道:“看夕阳。”
“看得清吗?”
“不大真切。”
“那我立在你面前,姜宗主瞧得清吗?”
姜祯不明所以,眉头微微蹙了蹙,“什…”
下一瞬沈之瑜温热的唇便贴了下来,她倾身偏头,姜祯睁大了眼睛,可夕阳的光有些刺眼,她阖了阖眼。这些微小的动作尽被沈之瑜揽入眼中,她以为她亦是情愿的,不是她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夕阳暖暖,将两人的影子映在脚下交缠。
姜祯终于意识到沈之瑜在做什么,她推开她,怒目而视的质问道:“沈之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