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安娜按莫里斯和达尔文舰长提醒的,在进入睡眠舱前灌了满满一杯薄荷酒,放缓呼吸调节了自己的心率,可在睁开眼睛的瞬间,还是有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刺入她大脑。
她在剧烈的头痛中看向外界,很快意识到这并不仅仅是空间跳跃带来的后遗症。
整个舱体不受控地向一端倾斜,睡眠舱的舱门被强制弹开,在这种状态下依旧正常运转的人工重力系统拉扯着其中的乘客。
安娜看到对面一位刚刚坐起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舰员在舰身一阵振动中被甩出睡眠舱,直直摔到下方的舱壁上。即便是第一次进行星际旅行的安娜也知道,这显然不正常。
舰船在受到撞击,安娜意识到。她立刻翻出睡眠舱,一手攀住舱门边缘,弯下腰躲在舱体后的角落里,以防密闭舱受创后,被飞来的残损物件伤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安娜看着刚爬起身的达尔文冲向密闭舱门,叫上阿尔戈号的领航员一同撬开机动锁,一个下层舰员正与缠在自己身上的保险带作斗争,在两排睡眠舱之间的空地上,布尔先生蠕动着他那具肥胖的身躯,正干呕着。
舰身的倾斜和摇晃愈发剧烈,安娜一边用力稳住身子,一只手默默按上了自己藏在内襟里的神经击昏器,视线在密闭舱里快速搜寻着那个她最熟悉的身影。
而圣徒显眼的白色衣袍还未进入她眼帘,一股伴随了她三年的清冽气息便从身后包围了她。
在密闭门外传来的巨大的撞击和风啸声以及舱体不住的摇晃中,安娜向后靠在那个她熟悉的胸膛上,稍微松开因为过度用力而疼痛的手掌,终于松了口气。
尤里森拉住舱壁上为防止人工重力系统失灵而设置的栏杆,将安娜扶起来,靠在她耳边说道:“星舰遭到袭击,我们被提前唤醒了。”
安娜还未从索尔效应中完全苏醒,听到尤里森这话只觉得头更痛了,她下意识发问:“什么袭击?”
“还不知道,我们得到前舱去。”尤里森说着,开始顺着栏杆往舱外走。安娜对当下的境况还是一头雾水,跟在他后面抵抗着舱室摇晃产生的离心力,一步步挪向舱门。
班组的几名舰员都跟着达尔文来到了舰桥前方,阿尔戈号在驶入太空的十年后第一次使用了它的自卫武装,星舰舷侧的飞弹无力地射向幽深的太空,除了增添些许威慑的火花外并无任何作用。达尔文舰长立于舰桥上,正犹豫着是否要使用舰身装载的核子武器。
安娜来到前舱入口,一连好几秒震惊于眼前的空战场面,不知该如何开口。
阿尔戈号的隐蔽场严重损坏,在装甲外层显露出一片片六边形光斑。在那之后若隐若现的,是一艘装备齐全的火炬舰船,舰身是比深空更浓烈的黑色,虽不及阿尔戈号巨大,却更具沉默的压迫感。
两艘圆锥形的“歼灭者”快速飞船在星舰之间上下翻飞,袭击者似乎并不想造成大量伤亡,也未向这艘货船的舰长提出交涉,他们只是利用歼灭者对阿尔戈号剩余的隐蔽场进行不痛不痒的弹幕射击,丝毫没有动用火炬舰船上装载的镭射炮和离子武器。
“是游牧者,这是他们的星舰。”尤里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一直沉默寡言的格兰特先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侧,若有所思地看了圣徒一眼。
游牧者,对安娜来说,这是个只存在于环网旧闻里的名字。
多年来,星际中一直流传着关于这一武装组织的传说,他们活动在银河系边缘,除了偶尔进犯领主边境外,人们对他们几乎一无所知。直到一百多年前,这个默默积蓄力量的陌生种族一举攻占了领主联盟内的两颗行星,使维持了上千年表面和平的银河系重新燃起战火。
那场战争持续了数十年,并间接导致了领主入侵旧地。
那时,松散的领主联盟在各方战场上受制于习惯了真空环境的游牧者,而旧地正处于银河系的关键位置,为领主占领了后半程战势的先机。领主占领旧地后,征召了大量难民在半人马座的倪克斯发动了对游牧者的总攻。这次行动以众多难民的生命为代价,终止了这场历时几十年的战争。
在那之后,游牧者屈居于无人深空之中,并未放弃对领主的反抗。在领主偏地,不时便会发生两方的直接冲突。二十年前,这些小型冲突终于积攒到爆发点,军部在北落师门经过几个月的苦战,给了游牧者最残酷的一击。此后的游牧者便逐渐消失在银河中,成为了那段历史的代名词。
而如今,消失多年的火炬舰船再次现身,目标对准的,却是一艘平平无奇的星际运输舰。
达尔文立在舰桥前部,面对着与他们僵持着的火炬舰船,心中却想起多年前,他在奥林帕斯陆军军官学院指挥系进行过的模拟课程。
当下,游牧者挡在他们的轨道上,显然是要阻止他们继续前进,运输舰的武器装备和反抗军的军舰相比不值一提,如果正面作战,他们没有丝毫获胜的可能。而要比移动速度,除非阿尔戈号将整个货舱扔到宇宙中,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