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初一不作片刻停留,洒脱地离开了方家。走在寒风凛冽的平城街头,她一面觉得有所解脱,一面哭得肝肠寸断。她的步伐有时候超过滞缓的车流,直到花了整个下午穿过不熟悉的街道,想去感知长久以来内心匮乏的平静。
向勤从市场买完晚上的菜回来,走到楼下时看见花坛边上坐着一个眼红脸肿,头发凌乱的女人,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时绪呢?”向勤见她一言不发也不搭理自己,着急地问:“吵架了?”她发现许初一浅色毛衣上的褐色水渍,手掌心擦破的伤口上沾满砂石正不断往外渗着透明液体:“到底怎么了?”
“妈,路上太滑,摔了一跤。”许初一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抬着头委屈地说:“妈,我的外套和包怎么不见了?”
“外套和包?不是就在你左边吗?”向勤想起她上午出门时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了这副埋汰样了呢。
“妈,我先上去了。”许初一拿着大衣和包往楼梯走,像行尸走肉。
向勤喊她坐电梯,又想起电梯中午出故障了,物业说过两天才能来修。于是她提着那袋子菜追在后面:“你到底怎么了?”
“妈,我和他分手了。其余的你别问了,谁也别问,什么也别问,我好累。”
“分手?”向勤让她说清楚。
许初一却压根听不见她的话,还没等到向勤追上她说第二句话,她越走越快接着脚步发虚整个人从楼梯上往后仰。向勤吓得直接扔掉手上的东西,急得朝正往后倒的女儿扑过及时托住她。
向勤差点吓丢了魂,还好自己反应及时,要真滚下楼梯后果不堪设想。她这才发现许初一浑身烧得滚烫,她管不了洒了满地的菜:“初一啊,别乱走,等妈叫你爸过来。”她把人放在地上坐下后,自己跑上楼找许成功帮忙了。
向勤循着屋子一圈没找到许成功,便去喊在睡觉的许安康。
“初一出事了。”向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欸,她能出什么事?”许安康毫无疑问地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出什么事?她要死了!”向勤崩溃地哭了起来,不再管许安康,而是再跑回到楼梯。
许初一正安分地坐着没动,只是不停在胡言乱语。向勤的心在被凌迟,她第一次意识到儿女间的关系并不像她长久以来认为的这样,除了不亲更多的是冷漠,她想起那些三更半夜自己没放在心上的疑似争吵的声音。
向勤想直接背许初一去医院,印象里她竟然想不起上次这样将女儿背在背上是什么时候。她曾无数次毫无怨言地将年弱多病的许安康一次次驮在肩头,忧心忡忡地奔波于医院和家里。她如今已经老了,无法再像过去那般稳稳当当地迈开步伐,一截楼梯她走几级就要停下靠着栏杆喘两口大气。她终于听清了许初一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事情,那是平和桥的方言。
外婆,小姨,周周,淹了,好晒,第一名,好累……
向勤始终拼凑不出完整的逻辑,女儿的事情她实在参与太少,无从出发点去揣测。唯一笃定的是,真相的刽子手在她的心上划了几道,一种名为懊悔的情绪令她的精气神更为颓靡。
“妈妈。”许初一突然抱住向勤的脖子,板板正正的普通话,她问:“你什么时候接我去平城?”
母女一场,向勤心想,即便自己是死也要把女儿送进医院。
……
许初一走后,方时绪在自己的车里睡得昏天暗地,傍晚时才被方时璟发现。
“怎么哭了?”方时璟问。
“哥。”他后知后觉般,意识到自己搞砸了一切。他以为只要不说这一切就没发生过,于是只摇摇头说没事:“做梦了。”
方时璟边说边等他把眼泪擦干再进屋:
“爷爷奶奶让你过两天带她一起回那边过年,你外公外婆说今年得去他们那边,呵,这群老头老太太吵起来听得人耳朵疼。”
“之前看你妈发过来的几张照片,看起来都挺朴素的样子。今天一看,也不差,这是为了今天还费尽心思打扮了一番。”
“模样吧,确实没你前女友好看,但笑起来比你前女友好看。”
“你以后有保障了,全家的唠叨这下都要落到我一个人身上来了。”
……
“方时璟,你吵死了。”方时绪说:“你下次再给她这样灌酒,我杀了你。”
“我有分寸,跟水差不多,你怕什么。”
而向容以为他是从许家呆到现在才回来,开玩笑:“怎么,人家没留你吃晚饭?”
“明天你们回外婆家,我就不去了。”方时绪说。
“那你去哪?许家?”向容问。
方时绪一个劲地揉着太阳穴,说累得慌吃不下晚饭,要回房间睡觉去。可哪还继续睡得下去,他拿着手机翻来覆去,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
方念时终于愿意下楼,帽子、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