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风栖被钉在诏罪墙的第十年。
是夜,雷声轰鸣,血雨瓢泼,紫色闪电划破苍穹,映照着人脸,惨白如纸,家家户户闭户不出,跪倒神龛参拜三主神。
一晚过去,百姓走出家门,只见街道凌乱,树木焦黑,偃师城广场中央,百年老树直接被劈成两半,处处是断壁残垣。
连诏罪墙,也倒塌了。
诏罪墙高达百丈,墙体内,浇筑着石土和堕尸,墙体外,钉着数百罪人。
百名罪人,唯有一人,负隅顽抗,历经十年,仍然活了下来。
现如今,大部分罪人,包括她,皆被掩埋在废墟之中。
百姓围在诏罪墙废墟附近,唏嘘不已。
“诏罪墙的恶人,罄竹难书,他们当中,有人为了果腹,将一家老少全部杀掉,当成自己的口粮;有人被妖种感染,却隐瞒事实,变成堕尸,害人无数;有人贪生怕死,清剿妖种时,把同伴推出去,自己则逃回了家;也有人与魊鬼勾结,修炼邪功,残害那些刚刚出生的婴儿……”
“为了惩罚他们,紫天阙将他们钉在诏罪墙上,忍受风吹日晒雨淋雷劈。”
“绝大多数,都没能支撑下来,有人,第一天就死了,有人,忍受了三年,日夜哀嚎,最终选择自戕,还有人,就算勉强存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在百姓的议论声中,一只手蓦地从废墟的罅隙中伸了出来。那只手极其惨白,像是荒野中破土而出的水晶兰。
废墟的碎石被那只手一点点移开,露出了一个脑袋。
百姓见状,吓得一哄而散。
风栖心想,倒也没有他们形容得那样痛苦。她浑身的骨骼都叫嚣着疼痛,但愈是疼痛,愈是感到宁静。
她现在的姿势,半跪不跪,脊背弯曲如弓,有些难受。
诏罪墙将她压在下面,如有千钧之重,她试图推开,却无法动弹。长钉极其牢固,钉入肌骨血肉,最终钉入身后石壁。她稍一用力,撕拉一声,浑身上下穿透了十个血窟窿,鲜血淋漓的长钉留在石壁上。
她神色淡然,一点点推开身上的断壁残垣。
除了她,还有许多罪犯从诏罪墙废墟中爬了出来,导致场面极度混乱。
她的耳畔都是乱七八糟的声响,嘈杂不已,有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喊声,罪犯的笑声,追捕者的骂声。
诏罪墙,不仅是惩罚之墙,也是防护之墙,紫天阙用“兵解针”,将那些难以杀死的神能者钉在上面。久久之,神能者会越来越虚弱,彻底变成普通人,最后痛苦地死去。
诏罪墙上还有十几名活着的神能者,他们一旦逃走,势必造成偃师城的动乱。
风栖观望了一会儿,慢吞吞挪动脚步。
紫天阙的弟子以为她也是想要逃跑的罪犯,举起剑拦在她面前,呵斥道:“给我站住!否则,格杀勿论!”
然而,却在触及她的视线时,愣在原地。眼前的女子身穿一袭白袍,足足过去十年,衣物仍旧没有腐烂,且光泽亮丽,宛如晴光映雪,必是质地极好的珍贵衣料。只可惜,如今衣裳上遍布血渍和污浊,脏乱程度,堪比乞丐。
此时,她抬起头来,凌乱的云鬓上沾染了草芥,额前青丝柔顺地垂落两侧,露出的肌肤毫无血色,惨白如纸,透露着一股病态。
她淡淡注视而来的那双眼睛,眼尾有着姣好的弧度,形状如花瓣,可是,瞳仁表面覆盖着一层淡绿色水膜,像是浸泡在绿水之中,潋滟而妖异。
单单看她一眼,就感觉一种危险的吸引力,冷清殊丽的形,一潭死水般的神。
就在这名弟子呆愣之际,风栖已经嗖地一下原地消失,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空无一人,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风栖脚尖落地,施施然停在一棵榕树面前,榕树底下,有一座倒塌的界碑。
她伸出手摸索了一阵,将界碑扶起,捣鼓一通,竟毫无反应。
随意扫视了一圈,无意中瞥见了一名壮汉,看不清楚他的具体容貌,只看见他手里抓着一个小孩。
孩子的父母,追在他的身后,以头抢地,直至头破血流,不断恳求他把孩子还给自己。
在他脚底下,升起一道红光流泻的八角法阵,其中白虎星官和朱雀星官都已点亮,是红色的火属性,火蛇奔舞间,连紫天阙的弟子都无法靠近他半步。
她记得他,也是诏罪墙上的罪犯之一,三天前刚刚被钉在墙上。
风栖还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上,有一块紫焱晶,想必是趁乱从界碑上取下来的。
紫焱晶是神苍大陆最重要的资源之一,比黄金珠宝还要珍贵。
她随手抓起了一颗石头,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名罪犯即将冲破紫天阙弟子的包围时,她手中的石子忽然飞了出去,宛如闪逝过的流星,冲破他周围的火焰,击中了他的额头。
紫天阙弟子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究竟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