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包括信长的小姓森兰丸在内都捏了把汗,过了许久,上座那边才传来大笑声。凝在大名脸上的阴云终于转晴,连带空气中的湿沉感也一并散去。
织田信长示意森兰丸为我们准备座位,我颤颤巍巍从趴伏状态起身,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发呆。
“阿琉姬。”
长谷部小声呼唤我的名字,我愣了愣,对他露出笑容,“没关系,只是有点紧张。”
人心复杂,比鬼神更难分辨。
虽然没到危及性命的程度,可我觉得,和人交涉比和溯行军战斗困难多了。
药研和长谷部负责后续,一番解释后,织田信长表现出对“制糖术”的兴趣。
临走前他说,“并不仅仅是为料理增添甜味这么简单的事,要想夺得天下,就要将源头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能让他人左右。”
年近半百的大名逆光而立,留下意味深长的叹息。
“你说的对,时代改变了。”
是的,身为后世之人我是知道的。
大名割据、各方混战的战国时代将要结束,变革者织田信长功不可没,很可惜,最终得到天下的并不是他。
十数日后的本能寺,织田信长的霸业在那里付之一炬,经历明智光秀、丰臣秀吉的统治后,便是德川幕府的时代。
但这些都与此时此刻的织田信长无关。
按下不提。
*
得到允许后,我们被安置在高云寺暂住,信长先生许诺之后的行程也可与他同住同行,他想要见证糖制作出来的瞬间,做第一个品尝的人。换句话说,我们拿到了“亲眼目睹本能寺之变”的通行证,虽然事情顺利发展,但心里总不是滋味。
“药研,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曾说过自己‘不伤主的刀’,眼下我们所做的事等同于为你的主人织田信长送葬。”
“大将,”药研宽慰我说,“没能保护前主的我,无论如何不想再失去现在的主人了。”
“我们现在做的,是为了保证历史按照正确的轨迹延展、守护未来的战斗。”
*
制糖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容易。
原材料甘蔗是为了说服织田信长准备的“展示品”,只能制作出粗纯糖浆,要想达到洁白的、粒粒分明的砂糖,还需要进行提纯和分离。根据狐之助提供的技术原理,我画出张简单的图纸交付森兰丸,由他负责材料采买和组装。在那之前多出的一两天空闲时间,织田信长要求长谷部随身行走,偶尔会向他提一些关于南蛮教义的问题。原本还担心他会露馅,没想到长谷部面色从容,应答如流,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心里其实对信长先生有点小意见的事实。
深藏不露啊这个刃,学识过分渊博了吧。
托长谷部的福,我终于有时间在附近探索,借口“做生意”与吉行汇合后,了解到这两天明智光秀那边的动向。
“嗯...咋说呢。”吉行挠挠下巴,“明智光秀这几日都在筹办宴会,很少离开高云寺。山伏留在明智光秀身边,咱这几天把这地方逛了一遍,没有发现溯行军的踪迹啊。”
“难道是上面给的情报出了问题吗?”
也不怪我怀疑,非人上司看着就不像靠谱的模样。他搞错了出阵地点,害我们闹个大乌龙也说不定。
“不会是这样的,审神者大人。”狐之助说,“虽然没有扫描到溯行军的踪迹,这个时代面临崩溃、已经无法容纳更多的‘变量’,出阵人数的上限从侧面证明这个事实。”
“变量?”
“简而言之就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因素。”药研解释说,“我们与敌方溯行军对于这个时间来说,都是错误的一种。不同的时代因为资讯传递的速度以及人类文明的发展程度不同,容错的性能也会有差异。”
“当变量达到时代容错的上限,就会触发第三势力介入,清除这个时代的不安因素。”
难道说——
“检非违使?!”联想到游戏里的黑色图标,我不禁脱口而出。
吉行捧在嘴边的茶被他一口气喷出去,“连这个都知道?”
“啊哈哈。”
我尬笑着抹了把眼角,“猜的,那都是猜的。”
药研肯定了我的“猜测”。
“没错,检非违使。比起溯行军,那是更加棘手的敌人。”
“只期望着不要与他们正面交手,迅速揪出这个时代的‘蛀虫’,早些完成任务了。”
据药研的话推测,时代的容错率大概和“游戏中地图”的复杂程度是一回事。
越接近现代,地图的复杂程度越低,容错的性能越差,岂不是越容易碰到检非违使?
可惜这次听了我的假设,药研却摇了摇头。
“也不是完全和时间远近有关,一些关键的历史转折点,时政会增添加固通道的措施,虽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