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家产败得精光。
以他们现在的境况,再也请不起多余的丫鬟了。
况且春秀平日里虽杂务缠身,服侍起来也算尽心尽力,倒是宋昭见她有几分姿色,经常言语上轻薄她,直到谢令舒有意护了春秀几回,宋昭这才收敛了一点。
睨了一眼春秀脸上的惧色,谢令舒示意春秀搭把手,一起把宋昭抬到了床榻上。
那头的宋昭迷迷瞪瞪看着谢令舒,不知为何忽然发起了酒疯。
他眉头一皱,指着谢令舒大声叫嚷起来:“你也给我出去赚钱!整天就知道靠我养着!你们女人去青楼卖卖笑,陪男人睡个觉就能挣大钱,多么轻松!自持清高顶个屁用!”
春秀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偏头偷偷瞅了一眼谢令舒,却见她依旧神色淡淡,语气平常地吩咐她明日早上记得准备好醒酒茶。
春秀暗暗在心中叹口气,夫人能忍耐老爷到这般程度,此等心性倒也不是寻常人可比,若不是嫁错了郎君,这辈子合该过得比现在好上千百倍才对。
屋内,待屏退了春秀关上房门,谢令舒却是毫无征兆地变了脸色。
原来先前的淡然全数是伪装,只见她从衣柜深处拿出一根足有手臂粗的木棍,面无表情地靠近了床榻。
“靠你养?”
宋昭听到她如利刃一般冷漠尖锐的声音,心中一惧,大着舌头哆哆嗦嗦道:“难、难道不是吗?我养了你二十多年,你、你……你赚过钱吗?”
“我刚入你宋府不过一年,嫁妆便被你全数败给了赌场,靠你养,你也配?”
谢令舒语气愈发激动,一双眼睛里满是戾气,像是裹着刀子一样阴冷。
她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盈满恶毒的讥笑:“你这废物将家产挥霍一空,若不是我平日里料理着铺子,这个家何以勉强支撑到现在?现如今你居然还想让我去卖身?”
谢令舒拔高音调轻声叹了一句:“你怎么不去死?”
说罢,便作势将手中的棍棒重重砸向他的脑袋。但木棍还尚未触碰到宋昭的皮肤,他就因极度的惊惧而吓死了过去。
“这就晕过去了?当真是百里挑一的废物。”
谢令舒挑了挑眉,“啪嗒”一声,手指脱力,木棍砸向地面发出一道短促的响动。
她喘息着缓了缓神,随后上前几步,怔怔地坐在了铜镜前。
镜子中的女人已经不再年轻了,岁月的痕迹毫不留情地爬上了她的眼角,因为冬日里身体畏寒,吃不饱穿不暖,谢令舒的脸色常常带着病态的苍白。
此时此刻,唯独她左侧脸颊上的巴掌印泛着微红,狼狈又难堪,哪有方才梦境中一丝一毫的娇憨小姐模样。
倒是像个怨妇。
谢令舒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
上一世,她嫁给了裴朔,他温文尔雅,体贴入微,待人和善宽厚,本以为嫁给他就能过得幸福安稳。
没想到裴朔却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一辈子迂腐无能,却在一朝攀附上朝中权贵后弃她如敝履。
这时她才明白,什么叫做“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而如今重来一世,她拒绝了裴朔选择和宋昭成亲,却依旧下场凄惨。
蹉跎到现在,她虽已年近不惑,仍旧只能每日浑浑噩噩地在这月寒日暖里煎熬着寿命。
冬雪未销,白絮压在梅花枝头,院中折竹声偶有响起,冷风悄无声息地透过窗框。
谢令舒抬眼漠然地看着墙上晃动的烛影,撑着脸颊定定地想,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大概就是为了告诉她,把希望寄托到他人身上有多不切实际吧?
无论选择裴朔还是选择宋昭,终究逃脱不了桎梏。
她又想起来,这两世出嫁时,姐姐谢元念都曾问过她同一句话。
“妹妹,你虽选择和他成亲,但你真的喜欢他吗?”
她不懂,何为喜欢呢?
最初裴朔待她温柔体贴,她心生感动,以为那便是喜欢,后来宋昭为她一掷千金,她欣喜愉悦,以为那也是喜欢。
可那又如何?
男女之情,何其凉薄。
谢令舒摸摸眼角的皱纹,梦境中那个天真娇俏的少女,大抵是想不到自己日后的人生会如此凄凉寂寞吧。
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周身累而困顿,谢令舒趴在桌子,垂眼沉沉睡了过去,只余一滴泪挂在眼角上。
这一觉,格外漫长。
梦境中,她又回到了及芨那年。
春日负暄,京郊的鹿吴山上。
她从父亲那里偷来一壶刚酿好的桃花酒,躲到一处僻静的花谷中,倚在一棵槐树下慢悠悠地抿了几口。
春色醉人,一轮明日高悬于空中,紫藤花缀成瀑布,桃蹊柳陌,蓊蔚洇润,正是酒酽春浓琼草齐的人间绝景。
她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