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瞬间便到了去鹿吴山的日子。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确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皇后特意派了马车到府上接众人出城,到了山脚后便分成了两路,喜欢爬山的人可以选择沿着步道蜿蜒而上,而其他不愿走动的,则是继续乘着马车上山。
因为皇家的人常来鹿吴山度假,这里的山道修整得宽敞又平整,若是放在平时,谢令舒必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坐马车。
可她现下却不得不下车步行,一是需要事先勘查好地形,二是——
谢令舒觑了一眼谢朗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此番出来踏青的公子们多半都选择了步行,谢朗这是想让她也巴巴地跟着他们去,多招点蜂引点蝶,生怕谢令舒这次卖不出个好价钱。
却也不想她刚大病初愈,本是不该太过劳累才对。
罢了,左右她也不想和父亲待在一起,况且这有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面,父女一场,不如遂了他的意。
她下了马车,温声安慰好谢元念后才慢慢踱步到步道上,远远地缀在队伍最后面。
山风从林间小道中拂动而过,虽然日头高照,但初春的山中温度本就偏低,空气里依旧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冽寒意。
向山头上眺望而去,尚未消融的冰雪覆盖其上,在金色的日晖下显得蔚为壮观。
谢令舒故意走得很慢,一边悄悄记着地形,一边独自欣赏着山中美景。
前两次来鹿吴山时,她还尚未产生逃跑的想法,一门心思只扑在情情爱爱上。这次下了马车亲自体验一番,才发现山林里的景色比她想象中得还要壮美。
山泼黛,水挼蓝,翠相搀。
难怪云京城里那些文人墨客总爱相约着踏青出游,这一番走动下来,的确惬意畅快,连带着心中的郁结之气都消散了不少。
进山的路程堪堪过半,前方已有人体力不支,逐渐跟不上前行的队伍,上气不接下气地落到了谢令舒身后。
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自耳后响起,谢令舒皱眉正欲加快脚步,不料还是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敢问这位姑娘,可是谢府的谢令舒小姐?”
谢令舒认命一般地微笑转头,悄悄攥紧了手指。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只要一见到裴朔那副温温吞吞的模样,她心中就会莫名冒出一股无名之火。
刚刚才消散的郁结之气仿佛重又回笼,谢令舒此刻不受控制地想要一拳头狠狠挥到他的脸上。
裴朔拱手关切道:“听闻谢二小姐前段时间染了病,今日可有好些了?”
不想回答,更不想再和裴朔扯上关系。谢令舒凝神屏气飞速运转着大脑,忽然之间有了计策。
她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再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无声地“啊啊”了几下,随后便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得裴朔和周围的几人一时愣在了原地,宛若石化。
众人面面相觑道:“这……原来……没想到谢小姐这场病竟生得如此严重……”
裴朔则是面露遗憾地抿着嘴唇,心道这个谢令舒虽生得如此貌美,没想到却忽然变成了个小哑巴,实在可惜。
谢令舒知道这个伪君子在想着什么,便也没什么好脸色,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什么温驯守礼,什么贤良淑德,以谢令舒现在的年龄,都能当这群毛头小子的奶奶了,她也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给他们做小伏低。
众人只当她是被当面揭穿了伤心事,心情不好,看向裴朔的眼神里便也就多出了几分责怪。
而已然将几人甩在身后的谢令舒则是因为出了口恶气,神清气爽地继续赶路。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谢令舒循着声音转头,只见那个神出鬼没的萧祁穿着一身黑衣,斜靠在树下,朝她弯起唇角笑了笑。
甚少见到萧祁除了冷漠疏离之外的表情,今天倒是稀奇,谢令舒想。
不过这张冷若冰霜的脸笑起来,的确如话本子里所描述的那般,仿佛突然间冰雪消融了一样,看起来居然多了几分温柔。
不知道对方有何意图,谢令舒还耿耿于怀着上辈子、上上辈子萧祁对她莫名其妙的无视和疏远,断然也没什么心思搭理他,只是向着萧祁的方向微微行了个礼,颔首示意。
没想到萧祁却是一反常态地朝她走了过来,谢令舒奇怪地觑他一眼,想着这位喜怒无常的杀神今天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看见她警惕的神色后,萧祁眸色一黯,终是退后了两步,宛如一位忠实的守卫一般,安安静静且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他道: “山间路滑,姑娘小心。”
谢令舒摆摆手,便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他们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过了今天,萧祁就会如同之前每一次的人生轨迹那样,重新和她做回陌路人。
这样想来,既然是这般用完就扔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