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尚文原本是不想问的,可是今天一大早裴棠亲自打了电话过来说安迪辞职这事,说公司还有一笔她的代言费没给,让公司从那笔钱里扣除安迪的违约金,还说不要让安迪知道。可是他一个小助理,哪里能做得了这样的决定?想着裴棠和大老板这阵子正在闹矛盾,大老板已经低气压工作半年,身边人都有些受不了了,他索性就硬着头皮把安迪这事上报了。他想安迪是裴棠的经纪人,以从前大老板对裴棠的重视程度来看,总归是不一样的,也许通过处理安迪的合约一事,还能缓大老板和裴棠两人之间的关系,谁知道大老板居然生气了。
何尚文无比懊恼自己的冒失,早知道就不帮这个忙了。
“谁让你来问的?”快下高速时,张怀义突然问。
何尚文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安迪辞职的事,于是将裴棠给他打电话一事事无巨细地转述给了张怀义。
张怀义听完,沉默了一阵,又问,“她没说别的了?”
“没有。”何尚文肯定地说。
回答完问题,何尚文敏锐地发现车内的气压又低了几个度。
下了高速,车直接开到了公司,进办公室前,张怀义突然道:“你让她给我打电话。”
“好的。”
何尚文嘴上答应得快,心里却有些犯难,您二位闹矛盾,何苦为难我们这些打工人呢,夹在中间转述来转述去的,简直不要太煎熬。
上午有不少会等着张怀义开,张怀义却没了心情,全部推迟了。他负手立在落地窗前眺望着远处的天际,要下雨的缘故,远处的天空慢慢由灰转黑,沉沉的乌云翻滚着压了过来。一滴、两滴、三滴……豆大的雨点斜斜地拍在落地窗上,然后急急地往下坠落,不一会玻璃上已满是雨水爬过的痕迹,雾蒙蒙地一片,将外界全然隔离开来。
下午4点13分,他终于接到了裴棠的电话。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等了一个世纪,久得他怀疑手机是否坏了,否则怎么会那么久都没有她的电话进来?
张怀义接起电话,却并不说话。
裴棠等了几秒,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主动开口,“喂?张总,你在听吗?”
她不再称呼他“您”,张怀义难过得如鲠在喉,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发出低沉的声音,“在听。”
“是这样的,我还有一笔代言费公司尚未结清,我想问一下,安迪的违约金能不能从我的那笔代言费里扣?”
半年没有联系,张怀义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裴棠的声音,可是这一刻,当她开口说话,他居然闭眼就能想象出她细微的表情。
“……你还在听吗?”张怀义不说话,裴棠不确定地问。
“嗯。”
“你觉得我的提议可以吗?”裴棠耐着性子问。
“可以。”张怀义轻轻呼出一口气,冷静道:“不过,恐怕你要亲自跑一趟,财务这边需要你现场签字按手印。”
“好的。”裴棠答应得干脆。
“什么时候来?”
“随时来随时就能办吗?”裴棠不确定地问。
“嗯。”
“那我明天一早过来。”
裴棠挂了电话便买了第二天飞B市最早的一班飞机,一想到可能会见到张怀义,她心里紧张又难过。
一夜无眠,裴棠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便出发了,她到星耀传媒的时候刚好9点,她去财务走流程,过程非常顺利,到了最后一步需要公司负责人签字,裴棠万分抗拒,“赵姐,能不能你帮我去找张总签字?”
做财务的赵姐看了眼裴棠,脸色冷淡,“我这里非常忙,一堆账目要看,恐怕你还是得亲自跑一趟了。”
裴棠红了就不续签星耀这事在公司已传开了,大家对她都一肚子气,哪里还会和以前一样和颜悦色?
裴棠感受过他们的热情,此刻遭受这样的冷遇却也能接受,人走茶凉的现实她在曾那些不入流的剧里演过不少,所以实在没什么好失落的。
拿了文件,裴棠乘电梯去了张怀义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敲响了张怀义办公室的门。
“请进。”
张怀义清冷的声音响起,裴棠才觉得恍如隔世,分明昨天才通过电话,可是她却觉得他们像是已经一个世纪没有联系了。
她推开门进去,张怀义正在忙。
她也不打扰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等他。茶几上的那盆花依然繁茂,那些粉色的花朵正热烈地开着,叶片绿得发亮。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裴棠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诗,伤感得让她皱了眉。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张怀义才终于得空,“签字是吧?”
他的声音响起,裴棠的视线才从花瓣上移开,“嗯,是的。”她拿了文件过去,毕恭毕敬地放到他面前,俯身指着一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