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瞠目结舌,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待要不说又觉得尴尬,寻思一阵好容易抓到一句话:“那,那个,她又怎的和师上那般要好?”话方说完,突然有点紧张,斓墨一代宗师,总不至于……秦不寿道:“这我却所知不多,只记得当初我被推选为冬主时,师上在永雪原便与她认识了。其实不用细想也可知,虽然男子无人不想接近烟雨扎,女子却个个都视她为眼中钉,即便是不知她身份,与她相处不多时也能看出来,就如于你所叙于非龙公子座下那姑娘一般。师上对灵族从无高下之分,对她也一视同仁,许是难得有女子如此,她也想要个闺中密友,因此便格外看重。师上那等尊贵,必不是什么不好的原因。”
我这才放下心来,又暗恼自己怎的如此心性不坚定,连斓墨的品性都能担忧。
如此闲话许久,秦不寿突然道:“你裙子上那个可是时序?”我道:“正是,余蓉姐姐才给我的,都因我说我们那里人人都有随身的,便给了我。”随即拿起来摁开一看,大叫一声:“哎呀,又半夜了,我得赶紧回去睡了,明日要去上课的。”秦不寿也道:“又劳你送点心来,夜间路黑,你走得慢些。”
于是一夜无话,次日我便早些起来,刚到码头,就见一人摇着小舟来了。来人妩媚非常,不是洗笔,而是烟雨扎。
许是因为我是人身,知道她的身份之后非但不嫌弃惧怕,反而更加好奇。我见她身穿蔷薇色蜜纱上衣,系着藕芯白的齐胸襦裙,外面却披着白底绣深蓝江水纹的一件披风,我认得是斓墨的。这套装束被湖上清风一吹,身形袅袅娜娜的,越发显得她就像一只在晨风里轻摆的粉红重瓣花枝,让人目光都舍不得移开。我想起当初在无间洞看过她命札上那幅画,鸨鸟本长得那么难看,她怎的美成这样?还不单是美,光论样貌离椒也是极美的,余蓉更甚一筹,然而离椒艳丽,余蓉高华,唯独烟雨扎有这种撩拨人心的韵致。
我还在发愣,只听她一顿脚道:“快上来罢,我今日特向斓墨尊者讨了这个差使来迎你,本来借便看看万春宫景致,谁曾想你这等勤快。日后你可得带我我游玩一番。”我提着裙子上了小舟,先划臂谢了她,再与她对面坐下,不免又盯着她起来,一发胡思乱想:“只是怪哉奇事,她是鸟儿变的,如今却是妓馆主人。那么,秦不寿也并未说清楚,看师上与她这么亲厚,她应该是只卖艺的吧?若不是,那她是翼族,接客是否只接翼族?上次听秦不寿的意思,显然又并非如此。那是否等于我们那里,未修的若只能算精子卵子,修成了就是人,完全是二种不同的生物?”
烟雨扎显见灵术比洗笔高上许多,并不伸手,只以灵术催动船桨,摇得小舟一片轻快。自己却只靠着船舷一手支着下巴,时而以另一手去拨几下水,时而四处看看,又与我对视一时,忍不出噗嗤一笑:“妹子,记熟了么?”我一头雾水:“记熟什么?”
她笑道:“你上得船来便怔怔盯着我看,想是斓墨尊者写了什么课程在我脸上,你在用心记呢。”我老大不好意思起来,心里骂自己:“你又不是个男色鬼,这么盯着人家什么意思。”只得说:“嗐,烟雨姐姐你真是太好看了,我们那里有个词‘绝代佳人’,见了你才知果真有人及得上这词。”她笑声如珠子一般圆润水滑:“绝代佳人,怎的听来不是什么好话?佳人必得绝代么?看来我哪日我死了,这离墟佳人也就死绝了。”
我心头一惊,蓦地想起无间洞册子上的话,顿觉不详。只急切道:“不是这个意思,这词是说整整一代,只有一人这等美貌。你是灵族,不会死的!”烟雨扎笑着起身过来坐在我身侧,拉着我手道:“斓墨先生说你诸般都好,就是过于谨小慎微,果真是如此。我只是跟你说笑,看把你急的。”又轻轻于我手背上拍了两下:“你不过十数年年纪,又是异世上族,我若是你不知如何尽兴挥洒。谁不会死?我若怕死了也不会离了永雪原常驻万春谷,死又怎的?只要活得尽了自己的意思,哪怕只活百余年,也强似几千年的长寿。”
我只觉脑中“轰”地一声,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们灵族会死吗?”来了这里见过的尽是活了千年的少年郎,只知道他们跨了地域会老会死,便下意识认定若不离开本土,或者少离开些时候便是长生不老的,原来他们也会死!?
失声大喝:“啊?你们也会死啊?!”烟雨扎神情如常:“这个自然。”我不解道:“那,那余蓉,哦,万春尊主,胡不归先生,师上这些不是少说都活了千把年了吗?!”她道:“是啊,我也是。正当盛年。”我略放下心:“那你们的寿数是?”“各灵族稍有不同,大体都是2000余岁,像你老师母那样的便是高寿。”我彻底松了口气,这也够长了,从唐朝活到现在还有余。想了片刻又问:“那你,舍了这等长的寿数,在万春谷常驻,岂不可惜?”她笑道:“我只要每一日都遂了心愿,管他什么年年岁岁。”我看她神色,知她这潇洒是真的,心下也是佩服。正欲问她和斓墨如何那般要好,还没想出合适的话来,就已经到了。
这一日斓墨给我上的是文课,学习灵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