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我愣住,连雷主任似乎也不知道白校长信命至此,满脸惊诧。他那个时代的人,有一肚子人定胜天的信念,此时也不知如何解释白校长的问题,且大家都为吴老师伤心,他们又聊了几句学校的情况,说新招的语文老师这周就能就位,也就各自散了。
吴老师病情一天差似一天,医生预判的最长半年还是没有捱到,一个半月以后,就传来了噩耗。她性格安静腼腆,为人和善,全校同事都很喜欢她,这一下让整个学校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中。此时已是隆冬,高原上的冬天严寒漫长,我们的寒假也较内地长得多,于是着手准备期末考试,预备回家过年了。
学生考完试之后随即放假,我们留在学校花两天时间批改考卷,再参加一个年终总结会,除当月工资外,还额外发了2个月工资当年终奖,白校长又自费置办了许多土特产让大家带回去,会上正式宣布15万元免息贷款的事,建议大家可以考虑在成都或州上买房子,好些人都跃跃欲试,小宁都说过年回去跟家里商量好就决定。
对吴老师病中和身后事的处理,本来就让白校长的形象空前高大,这个政策一宣布,更是让大家都对他佩服有加。
从学校到成都,由于不想回家,我又在小贝的出租房待了快小半个月,她每天早出晚归,除了上班还雷打不动地上日语课,我看她工资不高还经常加班,每天上下班都要花2个多小时,有时不免劝她考虑下换工作,她却劲头十足,也劝我不要图眼前舒服,看长远点,明年就不要去学校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为对方好,却好几次说得顶起来,这是我们相伴快20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尴尬得慌,我本意是等她一起回家,但彼此言语失调次数一多,我也不方便再待着,就提前回家了。
家里不用说,老一套,舅舅难得着屋,舅妈天天除了骂就是哭,天地祖宗还有我和表弟都轮着骂,表弟年纪虽小却性子火爆,跟舅妈对骂对打,在这乌烟瘴气的家里呆着真是比教一个学期书还累。
舅舅也不知道去哪里浪荡了两三天才回来,一进屋舅妈便与他对打起来,表弟在一旁拍手大笑,以往这样我便是躲进房间去蒙着被子头都不敢抬。
也是合该有事,我看着这一屋子闹剧,突然觉得这天下怎么会一个叫做“家”的地方可以如此荒诞丑恶,一股怒火涌起,破着嗓子道:“你们这一对疯子,你们也配为人父母?!你们不是爱打吗?那我就帮忙看你们谁打死谁?”便也冲上去跟他们厮打起来,表弟往地上一坐,又是哭得嘴唇发颤。
正闹得不可开交,一阵电话铃响起来,本是没人欲去接的,却一阵阵响得丝毫没个要停的样子,舅妈只好停了扭打跑去接电话,这一接她脸色就变了,嘴唇也抖起来,我一看这不好,忙问:“怎么了,舅妈?”她一转身直愣愣地盯着我吼着:“谢逅,你欠了人家12万!?”
这一声如焦雷炸顶,我只得接过电话,同时听见前男友爸的声音:“谢逅,你欠我们的的钱已经半年了,12万块,再给你10天时间,如果你不拿出来,我儿子的治疗单子都还在,你等着吃官司吧!”
我这才明白,原来前男友和他家人不是念着旧情打算放过我了,而是要等个好时机给我更狠的一击。
还能如何,我只得把原委和盘托出,舅舅舅母同时一脸如蒙大赦,我此刻才知道打架的人其实未必想一直打下去,多半还是想有个理由停下来,现在我就是那个理由。
舅母甚至追问我与前男友的亲密程度,扯到我不自爱方才造成如此后果,舅舅深表赞同,且是暴跳如雷说这钱不会给他们,要打官司就打,我倒好奇他二人是多少年没有这样同仇敌忾了。
知道这事躲不过去了,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小贝看是借钱还是商量,下着雨连伞都没打就跑到小贝家楼下给她嚎啕着给她打电话,哪知道她却说自己大年初二就回成都了,走得及也没有通知我,如果我实在需要钱直接去找她妈妈,可以借千把块给我,我这还没答话那边就挂了电话,在挂断前最后一瞬听见他爸在那边喊她去吃水果。
听了这我还能说什么,一边是自己的家人暴跳如雷,一边是曾经以为会成为家人的人苦苦相逼,就连自己最信任的朋友也如此漠然,感觉自己如同一片在风中飘零的叶子,唯有瑟瑟发抖。
我哪里也不想去,什么办法也没有,就蹲在楼下墙角边看着雨哭,哭了很久,雨是越来越大,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裤子鞋子肩膀都被打湿了。
只能带着几分祈祷想道:“肥皂女悲惨的女主角蹲在墙角淋雨的戏码我都演了,下一步是不是应该有个美男子给我撑一把伞了?”就抱着头,蹲得双脚发麻,来来往往很多人,偶尔有几个人看我一眼,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我终于扶着墙站起来,好像那一瞬间就明白了生活的真相,真正到了走投无路处,其实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没处可去,只能回家。
到家脱掉湿衣服蒙头便睡,做了很多梦,梦里自己穿着古装在一片冰天雪里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