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时,天空落起了雨。东边的日头还闪耀着金光,西边天空却是浓云密布,低沉昏暗。舒湘眺望着东边的晴日,细密雨丝如漫天金针,带着彩霓密密洒下人间。她的心情,也似这秋日晴雨,明丽爽利。
下午时候,将军府差人送来了庚帖和若干银两,舒湘据实回了庚帖,给了来人赏钱。曹筱菱看看舒湘身上的男装,皱眉又兴奋:“这就是定下来了,我们何时开始准备,去买喜服?”
舒湘看看自己的脚,笑回道:“再过几天”,又央求曹筱菱:“明日我想继续开诊,在房间里呆一天实在太闷”。二人争执不下,最后各自妥协只看上午半天。
二日接着下雨,稠密雨丝给天地间笼上纱帐,视野里均是雨雾茫茫。往日广济堂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阴雨绵绵的天气少了不少人。
今日虽无排队候诊的病患,但舒湘和往常一样忙得没空抬头,再加上脚上伤痛,她从上午开诊就未曾离开座位。
终于轮到最后一位病人,一年轻精壮男人,头戴玉冠,一身青色锦袍,满脸红光,毫无病弱神色。舒湘有些疑惑,打量着对方,越看越有些眼熟,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男人谦卑笑道:“世子妃,殿下一直在找您”。
舒湘心漏了一拍。
他是李焱的长随积庆。他侧首看向雨中,舒湘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瞧。
是李焱。
他撑着把黑绸伞,从榕树边的马车上走下来,穿过层层雨幕,径直向舒湘走来,眉眼越来越清晰,神眼凌厉,面容冷峻。玄色滚银丝边缂丝锦袍被风雨吹得衣袂飘飞,李焱浑身散发着冰冷寒意,似玉面修罗降临人间。
一时间舒湘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刷刷的雨落石阶声。
越来越近,李焱身上极度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知为何,李焱站立在舒湘面前时,这危险气息渐渐淡了下去。长随积庆起身站立一边。
舒湘呆坐木椅上,眼睛平视着李焱腰间的玉带,脑袋空空如也。
尾随徐玉珠的探子不间断地传信于李焱,李焱在京都向天子谋了个钦差巡抚之职,竟比徐玉珠更早到云城。这云城里,满大街都是徐玉珠寻人启事,李焱诸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寻到了舒湘。
他一路寻来,心里盘算无数次见面后的情形,如何严厉惩罚舒湘,不诚心认错必让她好好吃些苦头,若是跟那野汉子混一处,当场便让那狗男人血溅三尺。
冲天怒意在看到舒湘那一刻达到顶点,为这个女人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风餐露宿几个月,她却在这药铺里岁月静好,李焱恨不能食其肉啖其血。可走近到她面前时,见她孤身一人形单影只,身着男装打扮朴素不堪,身形比在王府时更加瘦削,小脸一副楚楚可怜模样,身边并无狗男人踪影,心中的怒气不知怎的消了大半。
“这几个月你都在此?”李焱居高临下,看着她细长睫毛微颤,冷声问道。
舒湘呆愣,并无任何反应。
李焱掀了衣袍,坐在舒湘面前,伸手就要摸上她的下颚。舒湘如梦方醒,一把推开李焱的手,看着他的手冷淡道:“殿下,我们已经和离”。
心中本快熄灭的怒火,如泼上了一桶热油,忽的狂烧起来,李焱眼含怒火,厉声道:“既无父母同,亦无夫许,你倒是大言不惭!”
舒湘这会才瞥了他一眼,视线复又移至木桌上的笔墨,低声缓道:“殿下,你到底想如何?”
“殿下亦明白,我入襄王府,非王爷王妃中意于我。我乡野长大,粗鄙不堪,亦无倾国倾城容姿,当初我向王妃求取和离,王妃高兴至极。殿下于我,想来亦无夫妻情爱,殿下不远千里寻我,到底为何?”
她抬眸,面上平淡,对上李焱的眼,言语似给他眼里的怒火浇上一层冰水:“殿下,是要来亲手取我性命?”
李焱一时无语。他为何为这个女子这般费心思?病前京都多少贵女挤破头想嫁入襄王府,他都不屑一顾,怎会为这样的一个女子牵动心绪?大概是他从未遇到过如舒湘般不把他当回事的女子,心中不服输的心思作祟罢。
思忖片刻,李焱道:“当初我问过你,只要你说出他的姓名,我便放你走。今日我亦是如此,说出他的姓名,我予你和离”。
他的探子在云城打听,早已收集缩小了野男人的范围,即便舒湘闭口不言,他早晚能查个水落石出。但他就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舒湘怔怔地看着他,苦笑了一瞬:“你知我不会,你会对付他”。
李焱看着舒湘头上简陋竹制发冠,身上男装亦是粗布陋服,嗤问道:“他也不给你买身像样衣物,你还得抛头露面自己谋食,这样的男人你还如此在意?”
舒湘不应这个问题,反问道:“我若不说,殿下要待我何?”
“自是和我回去”,李焱咬了咬唇。
“殿下亦知我有不祥之名,我随殿下回京,日后给王府带来灾祸,殿下如何处我?赐我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