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出了主殿,见沈空青仍在殿外等她,如同被遗弃的幼兽般耷拉着脑袋,眼眶红得不像样子。她微蹙着眉,将他随身的长刀递过去,颇为无奈地叹息出声:“刀都不要了?我这些年都是怎么教你的?”
“师父教我的,是被人欺负了就要打回去。”沈空青垂首接过,长刀归鞘,嗓音委屈得有些发哑,“而不是明明有反抗的能力,却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地任人欺凌。”
夜昙缓缓长出了一口胸头浊气,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抚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回铺子里等我,我忙完手头的事就去找你。”
夜昙拿到了解药,自然不能就这么送回去,而是先去找了关植耘。顾景曈这人不好骗,若是不做戏做全套,等他醒了细究起来,她做的这些事怕是瞒不过去。
吊儿郎当的关家家主啪地一合折扇,扇尖贴上夜昙纤细的腰肢,又顺着她那曼妙的曲线一路下滑:“小昙花,你可真是个尤物,青楼里的□□都没你这么销魂。”他这话说得色迷迷的,眸底却清明一片,分明不沾染半分□□。
“别啰嗦了,跟我去救人。”
“好好好,”关植耘终于悠哉游哉地起身,“这就去救你的小情郎。”
关植耘随夜昙到了官衙,装模作样地替顾景曈诊脉,一时摇头摆脑,一时唉声叹气。仲明在旁看着,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直到夜昙恶狠狠地瞪了他好几眼,他总算开口:“我关家有个祖传的解毒秘方,可以给顾大人试试,兴许有的治。”他从袖中取出夜昙带回来的小瓷瓶,随手搁在床头:“若顾大人的情况有所好转,明日再来找我;否则便听天由命吧,我也无能为力了。”言罢,他便甩开折扇,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关植耘的话说得极其保守,也不知这药到底是有用还是没用。仲明求助般地望向姜阑,眸中的希冀如星辉般忽明忽灭,等待着她作出决断:“姑娘……”
“帮我把你家大人扶起来,他现在昏迷不醒,半卧位服药才容易进入食道。小心别扯到他肩头的伤。”姜阑神情坚定,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好似即便大厦将倾,她也能撑起这一方屋宇,“别担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仲明重重地点了点头,似是被姜阑的坚韧所感染,摒弃了心中瞻前顾后的担忧。
姜阑将软枕垫在顾景曈身后,取出瓷瓶中的药丸,塞入顾景曈口中。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姜阑只得吻住他的唇,用舌尖抵着药粒往他喉咙处推,终于让他咽了下去。
这个吻不带丝毫旖旎,他苍白的唇凉得像雪,冰冷的寒意直直侵进姜阑的魂魄里。她指尖发抖地攥住了他的衣衫,仿佛这样就能将他永远留在身边。
刘刺史前来探望的时候,神情焦灼,试探着询问顾相什么时候能醒。
姜阑猜测是遇到了难事,如今顾景曈倒下了,群龙无首,他们怕是难以应对。“如今我夫君昏迷不醒,大人若是有什么事,不妨先同我说说。”
刘刺史面露难色:“都是些公务上的事……”
“我无官无职,又是区区一个女子,这些政事不容我置喙,是么?”姜阑冷笑着戳破对方的心思,“并非我有意僭越,我对你们的公事实在不感兴趣。只是这些天我夫君的忙碌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想让他的心血付诸东流;况且他如今正挣扎在生死边缘,醒来后应当好生歇息,而不是接手你们这群无能之辈扔给他的烂摊子。容我提醒大人一句,如今丞相的官印在我手里,这些事我说要管,就一定管得!”
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爆发出的压迫感竟丝毫不逊色于久居高位的顾景曈。刘刺史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只得将前任刺史遇刺、南诏借此要求和谈时带兵入境的事一一道来。
“此前顾相已发文向南诏解释,说黄刺史酗酒好赌,被微服私访的钦差所杀。”刘刺史道,“我们今天收到了南诏的回信,顾相的说辞,他们并不买账,除非……我们交出黄刺史的头颅。但黄刺史自遇害之日起,头颅便不知所踪,南诏掐准了我们拿不出来。”
姜阑眯起了眼眸,仔细盘算起来。前蜀州刺史黄庆先……那不是她接的刺杀任务吗?雇主花了大价钱下单,要求砍下黄庆先的头颅并藏匿起来。千手阁绝不泄密,南诏能对具体情形知晓得如此清楚,恐怕是这位雇主本人透露出去的。如今想来,这人的目的便是破坏与南诏的和谈。
“此事我已有了对策。”姜阑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眸光中仍是一片冷冽,“烦请大人去借一二十只狗来,要身量小、个子低、嗅觉好的。最迟明日,我定能找到黄刺史的头颅。”
刘刺史虽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信心满满,却也应诺下来,退出书房自行安排去了。
姜阑终于腾出空去胭脂铺的时候,沈空青已然在店中枯坐了两个时辰。他瞥见那抹魂牵梦绕的倩影时,眼中寂灭的火光乍然被点燃,亮得让人心惊。他猛地站起身,唤道:“师父……”
“坐吧。”姜阑满脸疲惫,“今日之事,我知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