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在冰冷的雪地里躺了多久,君落起身时眼底一片迷惘的神色。
她怔怔擦拭着脸侧冰凉的血迹,低声喃喃着什么,然后捂着额头,拧眉忍着疼爬起来,跌跌撞撞往来时路而去。
这封印之中妖魔四散逃命,不乏有趁乱做恶者。
连枝抬指,二人瞬移至一处屋檐之上。
她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斜睨着停重额边的冷汗。
“她神识缺失,因而只余一片残缺的花瓣,”连枝语气凉凉:“她在消散之际机缘巧合下生出这几分残缺的神识,得以残喘至今。”
此刻,随着连枝续续的话语,君落被人撞倒,发丝终于挣脱发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然后重重坠落。
她半趴在地上,伸手去够泥水里那截红色发带,手掌遭人踩踏碾压,她却好似毫无知觉一般执拗,不肯缩手。
连枝皱着眉扫过底下君落的身影,目光之中有几分惋惜的神色:
“你说的不错,正是因为你。”
“她生了情,又因此情强大,自然只是为了你而强留六界四海。”
停重垂眸,唇角紧抿,不发一言。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便未移开过。
饶是心脉焚灼,识海动颤,他也不曾眨眼。
连枝幽幽叹了一声,继续道:
“平心而论,这世间好儿郎无数,我并不苟同你们二人是良配鸳鸯。”
“她对所待之人用心真切,赤诚之心,换了谁,都该是和乐恩爱的。”
话音落下,君落终于捏住那条发带,眼眶里带着摇摇欲坠的泪珠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往回走。
人群里,只有她是鲜红的,只有她攥着一颗真心往他哪里去。
“情之一字我解释不了,但我对任何人都是建议他们寻从本心,你得早点分辨自己的心意,也好叫风月燎起……或是落幕。”
停重阖眼。
连枝说得不错。
除了他,君落与谁不是良配?
他斩妖除魔,心记飞升,走最刚烈的道,杀最亲近的情。
识海自裁,得以证道。
“你,有何目的。”停重略微皱眉问道。
连枝侧头,沉着脸瞧了一会停重,然后道:
“我需要你,替我寻一件东西。”
片刻的寂静,连枝终于妥协:“事成之后,我会将君落的神识搜寻完整,你们之间羁绊断开之后,你稳步飞升,她回到正轨。”
连枝点了点君落无力的身影,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的诚心,你最知晓——她体谅你道义铭心,不计较什么回报,她喜爱你,所以不忍心让你背负一笔债,不想看你被飞升落雷活活劈死。”
“而我,正是利用你想弥补她的小心思钻个空子。”
连枝抬眸,语气冷淡:“怎样,你既然全不了她一番痴心,便全了她的道吧。”
“如同,她成全你一般。”
月光如清澈的冰凉溪水,斜斜自窗边倾落。
君落的睡姿依旧不安稳,她一只手搭在脑门上,唇色在黑夜里显得有些苍白。
她指间的玉戒缓慢地幻化作细微光点消散,过了片刻,待到寂静的窗外蛙鸣蝉声四起,君落才掀起眼皮,盯着屋顶发愣。
空气中残余的零星灵力之中,带着丝丝寒凉的气息。
她扯了扯唇角,扯到一半,却沮丧的发现并不知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当真如她所说的一般,各还本道罢了。
罢了。
之后的好几日,君落的日常便成了——
姜绗与筠暌相谈甚欢,对坐执棋,君落在旁边盘腿而坐,读些记载阵法的书籍。
他们俩下完一局,得了闲便与她讲解几句晦涩的地方。
君落看累了,便就身躺在松软的青草地上,书页搭在脸上,避避日头。
山顶之上,筠暌布了法阵,是以气候宜人,将养了几日,姜绗的精神头十足,一整日都在叽叽喳喳。
君落便伴着他们二人絮絮叨叨的声音入眠,许久没有如此放松了。
醒来拂开书页,便是姜绗垂着脑袋对着她笑地无奈,递过一杯晾凉了的清茶,问她要不要回房睡。
连枝则是不知何时下了山,并未告知他们。
筠暌提起连枝的时候,沉吟片刻,也只道是苍华山曾收宿过的散妖,具体的他也记不清了。
因为连枝太普通了,所以他的记忆并不深刻。
“也不是所有妖都是快把我家底掏空,才被我收留的。”筠暌打趣道。
君落:“……”
她并未提及连枝出现在极北封印之中的事,饶是她并不敏感,也察觉到了半分平静湖面下的暗流涌动。
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