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屋内灰尘簌簌而落，君落眼里嘴里进了灰尘，只能一边揉眼睛一边“呸呸呸”。
她有些犯迷糊，刚吐干净嘴里的灰便被姜绗扒拉到门边。
君落试探性地睁开被迷住了的眼睛，发觉没有异物之后才扭头去看，只见姜绗拿着鸡毛掸子，停重捏着湿了的抹布，二人非常有“默契”地站一块“打扫”。
君落眨了眨泛红的眼睛，觉得有些好笑——
停重在哪里擦拭家具，姜绗便在他上边用鸡毛掸子扫扫扫，这下不仅他刚擦好的地方落了灰，身上也沾了些灰。
停重不着痕迹地换地盘，姜绗眼珠一转又一个“不小心”转到了停重附近。
君落攀在门框边上，终于在停重第三次吃瘪的时候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这一声轻笑，屋内的二人齐刷刷转头看向她。
停重侧脸沾了一块灰，脖颈处是齐整的绷纱，此刻也有些发灰，但是一双眼和……额间印记倒是依旧亮洁，熠熠生辉。
姜绗就不同了，不仅干干净净的，脸上还挂着幸灾乐祸的狡黠笑容，虽然此刻有些僵硬。
君落轻咳一声，从善如流道：“停重还得静养，先别弄了……”
瞅着姜绗的脸色越来越黑，君落赶紧补充：“我给他烧水让他洗澡，然后我来打扫，我来我来。”
停重轻缓地眨了眨眼，懂事地回答：“我也可以陪姜师傅打扫整洁再……”
君落伸出食指比在嘴前示意他噤声：“搭把手烧火。”
姜绗只觉得他们俩吵眼睛，那点小小的坏心眼现在也索然无味，便一挥袖子气急败坏道：“快走走走，腻腻歪歪，有辱斯文！”
随着“砰”一声，停重和君落通通被姜绗关在了门外。
君落笑嘻嘻抹了抹刚才门板震动落在鼻子上的灰，拍着手转身往前带路：“师傅就这样，小孩子似的，我替他道歉，给你赔礼。”
停重放缓了步调，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低声用疑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赔礼？”
君落把他按在厨房那把“君落专用小马扎”上，转身卷起袖子就开始烧火。
她信誓旦旦：“我第一次烧火煮水，算做赔礼，虽然可能不熟练……”
停重“嗯”了一声，一边起身一边问：“要帮忙吗？”
君落伸出手止住他的动作，非常自信道：“不用！我看过师傅弄，我一定可以……”
半刻钟后，君落咳嗽着推开厨房的门，满脸黑灰地钻了出来。
早先被君落赶出来坐着的停重：“……”
她身后半掩的门缝里还在往外冒浓烟，显而易见……
君落一边拍胸口缓解咳嗽，一边抹脸，故作镇定：“咳咳……你等会……我去叫师傅……”
停重顿了顿，走上前递过一方素白的手帕道：“不必，我来。”
君落被呛得眼泪汪汪，接过手帕胡乱抹了抹脸。
姜绗循着熏人的浓烟赶到厨房，恰好瞧见停重在开窗，君落用手帕捂着口鼻蹲在角落，灶上的水烧的正沸腾。
姜绗满脸疑惑地在厨房转了转，虽然屋内还有些缭绕的余烟，但厨房居然没被点着……
没找到茬的姜师傅撅着嘴溜达几圈，没好气地走了。
君落松下一口气，抢着去提停重手中的水壶，挤出一抹尴尬的笑，辩解道：“我只是有点生疏……师傅最近生气，我不好问……”
停重垂眸看着面前的君落，手臂往后扯了扯，避过君落探来的手掌，开口：“嗯。我提，带路便好。”
君落拇指摩挲着食指指尖，看着停重泛白的唇色和脖颈间的纱布，神色之间有几分怀疑。
“你……”她犹豫着，不知如何往下接话。
她有几分隐秘的坚持，那便是不想在停重面前提及他的伤势……
谁人都能嘴碎几句，可她不行……
那日停重斩登天梯，回身的那一眼，与那时利刃架在脖颈上给她的一抹眼神之中……
都写着“义无反顾”四个大字。
不论是想挣脱天命，还是不愿自己沦为涂炭患难一环。
停重都是真真切切的愿意赴死。
他不是胡来的人，之所以胡来，或许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知为何……君落觉得他或许一直都是这样想的，而她只是现在才窥见这样的停重。
想不明白。
停重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不知为何忆起了今日清晨那一眼。
君落用发冠束起高扬的马尾，眉目间带着些倦意，一身淡白的便装，她本是正与茉纭说话，听见开门的声音，随意一转头，乌蒙暗淡的既白天色里，朱唇宛若枝头最娇嫩梅花的颜色。
便是这一抹红，衬得她整个人在漫天雪景中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