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刺骨寒,血液凝成冰渣般在血肉中翻滚,萧遥第一次借他人的灵力使用移幻术,过程就是这么个过程,痛感翻倍。谁会想到,空尘那么厚重的灵力强加在他身上,竟没有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他狼狈地爬上岸,没什么好抱怨的,起码顺利抵达香烨国雁城,剩下的时间找一匹快马在正午前赶到归鸣山绰绰有余。
进入归鸣山之前,他屏气凝神在周围观察了许久:风吹的平和,小路的枝叶中没有可疑的飞尘,树冠下灌丛间的土地湿的湿,干的干,枝桠完好,野花未折,看不出有杂乱的脚印。然而萧遥仍不敢轻举妄动,离国要搬来香烨的兵抓陆晓之,调来的精兵强将个个身怀绝技,他不敢小觑。
不被人发现的最好办法是遁地术。他单腿跪地,双手没入土中,口念心诀,移形换影入地三尺,转眼便进到了归鸣山谷前的瘴气之中。白茫茫的瘴气萦绕着他,渐渐认出主人的气息,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地让出一条路。正午的日头在东边的天上斜挂出一抹暗影,时间还早,他沿着路便入了谷。
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正挎着篮子从田地间摘菜回来,见有生人,不禁现出诧异的表情。萧遥走上前,彬彬有礼地向她询问斫琴师燕于飞,才知这是他夫人——老斫琴师琴圣的女儿王氏。妇人知晓,能从那瘴气中过来当不是什么恶人,便引着他一路到了家门口。
这两个人在经历了诸多变故之后还是第一次见面。燕于飞给萧遥的第一印象却有些意外,竹帘掀开的那一刻,进来的是一个头戴儒巾,身着水墨色氅衣的雅士,他额间透着几许淡漠,向他款款走来躬身施礼时,那恬静的气质俨然一个从过去而来的古人,他想象不到,他竟然是曾经的火幻师木思涯的儿子。
萧遥表明身份并亮出了瑚光银叶,燕于飞竟激动得湿了眼眶,不由得泛起了对木堇寒无尽的思念,继而意识到萧遥不该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问道:“萧兄为何今日突然到访?是为了我义弟陆晓之的事?”
“正是!他与你约在午时?”萧遥问他。
“不,他们今晚来,我带他们进谷。”燕于飞回答说。
这与萧遥得到的消息大相径庭。细问之下方知,原来,燕于飞今早远行归来,在谷外便遇到了荼叶。荼叶上次来察觉到有人跟踪,也是被追怕了,长了个心眼儿,就提前在燕于飞回来的半路上等他。
“归鸣山谷现在是他们唯一能躲的地方。城中搜查严密,他们三人曾试图去雁城找船离开,却几经周折未成,还被人发现了行踪。”燕于飞说。
“北魅族那边没有人来搭救?”萧遥问他。
燕于飞叹道:“他们那边早已被严密监视起来,荼叶来找燕于飞前的头几日才刚收到他们庄主的消息,救兵迟迟不来皆因他们不是被劫停在了海岸,就是行将未远便被斩杀。”
萧遥诧异,真如义王所说,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要赶尽杀绝。
“你放心,老庄主在苏次国的一个旧识送来消息,已安排来好船,接应他们返回北境,不过要到初九那天才能赶到雁城。”燕于飞说着,从橱中拿出一张地图,细看了看,接着说,“如今他们已暴露行踪,城里城外又都是追兵,芙蓉的伤势虽无大碍,但晓之苏醒后却仍行动不便,他们在城外躲躲藏藏了两三日,荼叶带着他们根本跑不远。你看这归鸣山谷,谷后又一条隐蔽的小路,我曾带晓之走过,这是他们唯一可以绕到雁城的出路。初八的晚上便是他们逃离的最后机会。”
萧遥听罢亦觉惊险,道:“为今之计,确实要先逃离此处为妙。”
然而,他心里仍纳着闷,不消说,陆晓之不是司上青的对手,可再不济,会御灵术的陆晓之不至于被司上青欺负得这么惨。他思量半响,不可轻敌,问他们:“你们约在今晚何时?他们要来的消息还有何人晓得?”
“亥正时分,就只有我和我夫人知道。”燕于飞回答。
“离国把陆晓之当成是你,他的行动他们也早就知晓,这谷外虽然看不出有何风吹草动,但必定藏有埋伏,我看即便他们改作今晚,也还是险象环生。”萧遥所说并非杞人忧天。
燕于飞心生愧疚,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他想到自己在南烛遇刺那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次对方来势汹汹,究根问底皆由他而起,便说:“实在不行,我跟他们走便是!”
萧遥劝住他,又看他夫人在一旁悄悄地抹眼泪,便安慰了几句,说:“我们有外面的毒瘴做掩护,敌人很难进得来。”他蓦地又想起司上青打探消息的本事,未做提防,又问,“谷中都住着些什么人?从外面常来此处的还有哪些?”
燕于飞回答说:“总共也就十几户,都是跟了我师父琴圣一辈子的手艺人。至于外来人,也并不多,山下村子的一个郎中,一个常在山中转悠的打柴人,再一个东奔西走的小货郎,基本再没什么人进来过两次。”
萧遥听了心中有数,这才放心。
快正午时分,萧遥去谷外探查,敞亮的寂静中气氛森然,暗藏杀机。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