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蓬马车飞驰而过,尘土飞扬,官道转为小路,马车渐入青川。
青川为兖朝边界,来往商人络绎不绝,此处富贵繁华,不输京都。
青川驿站,一行人陆续入住,为首的是一身胡姬打扮的女子,说着一口地道的胡话。她对身后的女子毕恭毕敬,甚是尊敬。
“娘子,里头请,明日便可去见徐大人。吃食衣物一应俱全,娘子有何事尽管吩咐,门口的人供娘子调遣。”胡姬对面前的女子有着三分尊敬四分惧怕。
带着帷帽的女子沉声道:“传话,今夜我要见到徐回。”
胡姬一愣,有些为难:“徐大人今日有重要的事,这才让我来安顿娘子的,娘子且再等一夜,一夜便好。”
“告诉徐回,我的耐心只有今夜。”
说罢,她便一脚踹开房门,留胡姬一人站在原地。胡姬暗暗咬牙,不得不回去复命。
进了屋内的女子,摘了帷帽,露出她的容颜,她眼神冷冷,只淡淡撇了一眼站在门边同样带着帷帽的女子。像是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她冷嗤一声。
“都这样了,还撑着呢。”
话音刚落,门边的女子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黑血,身子也不由自主弯了下去,半跪在地板上,她握紧拳头,抬着眸子透过玄色的纱看向站着的人。
“求娘子赐药。”
半晌,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摘了帷帽的女子只是款款坐在椅子上,还斟起了茶。
跪着的女子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被蚂蚁啃食,酥酥痒痒但却痛苦至极,她冷汗蹭蹭,却仍在极力控制自己。
“奴婢求娘子赐药。”
坐着的女子又斟了一杯茶,细细的啜饮,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通体碧绿,丢至门边。见对方手忙脚乱打开瓷瓶,她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忍不住大笑起来,她笑的眼泪都落下来,抬手用指尖揩去。
“你见过路边的乞儿吗?我最是喜欢他们,我只需随手丢一个馒头,包子,他们便会感恩戴德,若我再丢几个铜板,他们更是视我为天神下凡,大善人。你方才那般,倒是与他们一模一样。”说完,她又兀自笑起来。
“娘子高看奴婢了。”
房间里因着这句话又安静起来。
“荼白,谁教你与我这般说话的?”
一个盏子被丢来,打翻了荼白头上带着的帷帽,漏出了她惨白的脸。
她原是半跪着,却在求药是转为双脚跪地,此刻,她的腰更是弯着不敢动弹,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鼻梁一颗颗滴在地板上。一路从京都城到青川,她不敢懈怠,更是时刻警醒,离她发病的时间越近她便更是惶恐,薛小娘吩咐的事几次她都没有完成,早已惹得薛小娘不满,她十分清楚,此番她恐怕要被留在青川做事。
“娘子恕罪,奴婢嘴拙,绝无半分不敬娘子之意,娘子明鉴!”荼白双手撑地,将头轻轻磕在地板上,额上有细密的汗珠冒出,她虽服了解药,但此刻还是心有余悸,手脚发虚。
薛小娘只是瞥了她一眼,眼中闪着阴毒的光,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可是最疼你的。去年中秋没送你什么礼,今岁中秋我可是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荼白,我可比你姐姐更在乎你,我的这份心,你可真的懂?”她语气温和,但在荼白听来却令她毛骨悚然。
荼白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扯出一抹即为勉强的笑,“荼白谢娘子抬爱,荼白…感恩戴德。”
外头的侍卫敲门,薛小娘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才缓缓开门听侍卫讲话。
青川的夜极冷,这才八月初,却隐隐有了冬日般的凛冽,薛小娘穿着厚厚的狐皮大氅,身后跟着的荼白依旧是一身薄衣,不见她露出丝毫的冷意。
“娘子请,徐大人就在里头。”胡姬领他们至街巷的一处宅院门口便停了,脸上依旧挂着来时的那抹笑。她的任务只是将人带来,却是没有资格踏入宅院半步的。
薛小娘抬眼,此处隐蔽且小,外头的墙看起来好似是与平常人家的泥墙一般无二,但透过围墙,里头的陈设却不是一般人家用得上的,这里头随便一个物件也够普通人家吃上一辈子了,薛小娘冷笑一声,难怪徐回不愿调往他处任职,青川这泼天的富贵谁能舍弃?
入了宅院,便有几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前来带路,还将荼白随身所带的匕首收了。半柱香后,薛小娘与荼白终进了一处暗室。
一进暗室,薛小娘便看见一袭锦袍的人背对着她们,七尺不足,身型消瘦。“徐大人,多年未见,你竟是这般待客的?”
徐回缓缓转身,轻笑道:“薛娘子,久违。鄙人待你多时。”
他声音低沉沙哑,容貌清俊,眼尾的细纹和唇边的胡子暴露了他的年纪。薛小娘上次见徐回是二十年前,虽有些记不清了,但她深觉眼前的人绝不是徐回。
“薛娘子请坐,喝盏热茶再谈事也不迟,我们二十年没见了,也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