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歌醒来后时已是三日后,云卿姿一直在她身边守着,直至她苏醒。
经过这三日的了解,云卿姿大概摸清了顾珩是何人。
顾珩是漳州人,曾在稽越做官,今岁年初方调任至扬州府的通判,此人虽瞧着年轻,但能力出众,也许再过些年便能调往京城。他年纪轻轻便做到扬州通判这个位置,可见此人的实力非同一般。
顾珩不仅帮她找到了马车,还将他们带入扬州城中,原是打算让他们住进他的宅邸,但是云卿姿觉着不妥,便婉拒了,只是将侍歌花暮锦暂留医馆,她则等天亮了去寻牙人,在西郊租赁了一处宅院。
因着他们二人的伤势实在太重,不便挪动,便都留在医馆,云卿姿是女子不方便照顾花暮锦,于是又雇了个手脚麻利的小厮贴身照料。
云卿姿将侍歌的药盏端出来时,正见顾珩蹲在药炉子旁,手中拿着蒲扇。
“顾通判日理万机,这点小事我来做便好。”她忙放下药盏子,接过顾珩手中的蒲扇。
顾珩讪笑一声,温声问道:“你的使女可是醒了?”见云卿姿点头,他又开口:“那你兄长如何了?这都三日了,郎中如何说?”
不知为何,云卿姿明显感受到顾珩更关心花暮锦,三日内来了六回,皆是问花暮锦如何,莫不是他与花暮锦之间有何渊源?她压下心中的疑惑,缓缓回答:“身上的伤势都以控制住,但不知为何还不醒,郎中说再等兄长修养几日才知对策。”
她说完,透过薄薄的帘子,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年。他仿若睡着了一般,外头的日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就好似刷子,盖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她在心底默默的期盼,快些醒来吧,殿下。
躺在床上的人好似动了一下,眉间微蹙,仿若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
花暮锦一睁眼,发觉自己置身于迷雾之间,四周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可下一瞬,他便发觉自己的脚下出现一人,有烛光照了过来,离他越来越近,他才看清。
那是他自己。
他惊出一身冷汗,又见“他”身后走出非觉一伙人,那是要随他去往姑苏查案的兄弟,花暮锦记起来了,便是这堆人中混入了奸细,他与兄弟们才遭了暗算,死的死,逃的逃,非觉不知去向,而他则被死死追杀至扬州城外的望舒林,遇上了云卿姿。
脚下的非觉正接过细作递来的茶盏,花暮锦往下一跃,想阻止非觉,但瞬时,眼前的景物都消失不见。乌云蔽月,寒风冽冽,风将望舒林吹的沙沙作响,花暮锦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云卿姿朝他奔来。分明周遭漆黑一片,但花暮锦眼中的云卿姿倒像是闪着光一般,她满脸惊慌失措,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花暮锦张开双臂想接住他,却见云卿姿忽然他面前几步便不动了,嘴角扬起一个好笑的弧度,下一瞬,她的胸膛被一把利剑刺入,霎时,鲜血便染红了她的衣衫。
花暮锦想要叫她的名字,却发觉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要上前去接住她,双腿却像灌铅了一般,半分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云卿姿倒在他的面前,他早已流泪满面,云卿姿好似看见他了,轻轻地唤了声:“殿下……”
悲痛将他包围,眼睛酸涩到刺痛,眼前仿若有一道白光闪过,再睁眼时,他靠在粗壮的树干旁,身前则是张开手臂护着他的云卿姿,他刚抬手要拉下她,却只听见利剑刺入胸膛的声音,他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怔住,直到云卿姿倒在他的怀中,他感到手心的湿热,心脏好像被人揪了起来。花暮锦再也忍受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气,嗓子眼火辣辣的疼,额上青筋暴起,像是冲破了什么禁锢,他终于从冒血的喉头中发出呜咽的声音。
“阿景!”
月明星稀的夜晚,医馆静谧无声,只有后院药炉在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这声音催的煎药的小厮都开始犯困,陡然听到房间中传来的呼喊,把他瞌睡都吓醒了,正要起身去看花暮锦是否醒了,只见一抹紫色的身影从他身旁飞奔而过。
云卿姿微微喘着气,她在隔壁隐约听见花暮锦叫她的名字,可瞧着床上躺着的人紧皱眉头,好似十分痛苦,倒像是梦魇了,口中一直叫喊她的名字,却不见他要醒来。
她万分担忧,拧着眉头,“殿下,殿下醒醒!花暮锦,快醒过来,花暮锦!”
浸没在黑暗中的花暮锦,终是听见了云卿姿的声音,猛的睁开眼睛,看见了心心念念的人,这次的她,没有受伤。
他直直地看着她,觉得有恍惚又委屈。
云卿姿见他醒了,终是松了一口气,转头唤小厮去请郎中,下一刻,被人拦入怀中,紧紧抱住。
“太好了,你没事。”花暮锦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声音中带了些哽咽。
有泪水落在她的肩头,云卿姿只觉苦涩在口中蔓延,她犹豫片刻,抬手轻轻拍着花暮锦的背。
——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见花暮锦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