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夫”这词,不像是他会说的话。既然不是他,那必然是有人经常和他这么议论自己。
除了继父阮甚川,冯山野想不到旁人。
“阮于栖,我给你做作业,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冯山野检查完草药成分,半倚在玻璃柜台上,漫不经心地和旁边的弟弟闲聊,“大的就算了,有件小事想找你帮忙。”
阮于栖震惊大于不满,他猛地扭头,抱臂的动作瞬间散架,“好处?你竟然管我要好处!?”
冯山野虽说是他名义上的家人,但其实从小到大十分拎得清,整个家里什么资源人脉财力给不到他?可这人偏偏清高的要死,吃穿用度,就连住宿都不愿意沾染分毫,一年到头在这种山野地方窝着。
这次过来榕城,阮于栖心里头也明白,父亲并不是有多惦念这位大病初愈的二哥,他只不过是想通过自己探探底,冯山野车祸失聪休学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的蓄意为之。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阮家这么大的产业,搁谁谁不眼馋呢?他明明是父亲的独生子,集团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从小到大,偏偏所有风头都被这个外姓人抢了先。
阮于栖不服气,也很不甘心。
不光是父亲猜忌,他也有些好奇,好奇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会贪心到什么程度,冯山野这套扮猪吃老虎的戏码,又要演多久。
可现在,冯山野突然管他讨价还价。
阮于栖回想起来,自从休学之后,冯山野其实就很不对劲,他以前哈巴狗似的,处处讨好,哪会那么不客气地跟自己说话?现在他说话带刺,对方也阴阳回来,就像原本单方面的挑衅,变成了两边打太极。
有人仿佛顾虑全消,时刻准备着要全力反抗。
冯山野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送货单子,笔走龙蛇地填好了住址,才发现阮于栖正靠着门框在扣手,“慌什么?我只是让你给我妈打个电话,告诉她我一切都好。”
“啊?”阮于栖下意识缩回手,发现冯山野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突然有种心思被看穿的恼火,他直起身子,没好气地学他的话:“又不是我妈,你又不缺胳膊少腿,不会自己打。”
“不一样啊。”冯山野走到门口,两只手撑在他的头顶,扬起的笑声消散在风里,望着对方一字一句地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欢看我们——和睦相处,兄友弟恭。”
阳光从刺目变得温吞,绚丽的晚霞底下,游客们不自觉加上了厚重的外套。
阮于栖头仰得脖子都酸了,总觉得冯山野的眼睛里多了点敌意。
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阮于栖才回过神,他抹了把自己手臂上骤起的鸡皮疙瘩,突然发觉山城的傍晚一直都很冷,只是人来人往,烟火气浓,谁也未曾发觉。
阿嚏——
“什么情况?你感冒了啊?”在盛皖皖打出第五个喷嚏之后,叶馨染看着她红的不正常的脸颊,忍不住关心道,“严不严重啊?有没有发烧?”
盛皖皖擤完鼻子,头也没抬地打开窗户通风,“没事,可能是晚上没盖好被子着凉了,睡一觉就行。”
“你可注意着点,别把自己累坏了。”叶馨染一看盛皖皖那两斤重的黑眼圈,就难免心疼地叹了口气,“实在不行,你在寝室好好休息吧?今天晚上的聚餐我想办法帮你请假。”
“今晚有聚餐?”盛皖皖抬起迷蒙的眼睛,水汪汪地看向叶馨染,她最近一直忙着分析组员们的各科目成绩,没注意班级群消息通知,“必须要去吗?”
“李子涧和老宋提议的,说是小组竞赛动员大会,正好也欢迎一下你这个新同学。”叶馨染略显遗憾,左右张望了一会,又靠近盛皖皖小声说,“听说冯山野也来,我刚刚经过楼道,还听到他们都商量着给他搞个欢送仪式呢。”
哦?听到冯山野的名字,盛皖皖顿时来了精神。
“你也对冯山野感兴趣?”叶馨染眨眨眼,突然取笑她说,“对了,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还点名要和他做同桌呢。”
盛皖皖张口就来,“他是万年倒二,和他做同桌我压力小。”
叶馨染长长地“嗷”了一声,“那你真不去啊?”
“去。”盛皖皖迅速收拾好作业本,表情一本正经:“班长用心良苦,这是咱们班第一次集体聚会,我得有团体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