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猜错的话,你们来自辛丰!在大荒流以西是不是?你的统帅叫戦星流,哦,也许‘戦星流’只是他的化名,就是昨日顶着鸟毛的那一位。他是你们辛丰的大将军。很多年前因缘际会,他结识了从大容出走的太子。而这次回来,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不仅把他一并带回,两人还达成合谋。对内,由太子破除大容百年结界;在外,戦将军枕戈待旦,于结界消失那刻带兵直入。所以你们怎么可能不了解大容?你们当然知道这里连军队都没有!区区五百甲,足以完成这次入侵。”
“不破循环往复的结界,大容皇室就活不过五十,他确实有理由这么做。而开门迎客让你们走一遭,全为混肴视听吧?毕竟这个节骨眼上有敌入侵,能将举国的注意力彻底转移。届时他出面一战也好,和谈也罢,着手平息战祸,国家还是他的国家,但再没人会去纠结为何他进过神明大宫,结界就彻底消失的事情。”
栖真至始至终盯着钟雄:“若说得不对,你可以反驳我!”
钟雄看着她,没出声。
栖真抬眉:“不驳吗?”
她垂首,揉了揉脚边的矮草,声音低下去:“试探你一次又一次,每次你都说我胡扯,骂我骗人,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想知道我怎么想是吗?”钟雄终于开口,语调里透着冰渣,冷笑摇头:“一个黄毛丫头,总以为自己能洞悉一切,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讨厌!”
栖真眼中的幽光黯下去,“说中了才会讨厌,所以……没什么要说了吗?”
“一个战俘!”钟雄嘁了一声,“你怎么想重要吗?我有空和你扯闲篇?说!姓尚那小子哪里去了?”
栖真呼吸沉滞,出口的气都带着烫,她捏了捏合谷,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低声道:“昨日我给他塞了把凿子,他割开绳索,趁你们的人不注意,逃了而已。”
钟雄眯眼:“所以你昨晚逃跑是声东击西,制造混乱,好让他脱身?”
“对啊。”栖真难得坦白:“你看,再训练有素的军队,也有灯下黑的时候。”
钟雄指骨发痒:“为了让他逃走,你不惜送掉自己小命?”
灼热沿着脸颊上浮,浸入脑海,栖真敲着额角,头痛道:“那是意外!我只想下坡拖延时间,坡下有块凸石,以为能挡一挡,谁知那么松动……我的错,害了一条无辜性命,早知尚可薪逃不逃结果都一样,我何必多此一举。”
“什么意思?”
“他逃,必回宫通风报信,让圣上早做准备,可昨晚陡坡边你说了一句话,我才知主谋就是太子本人,所以还有什么可准备的?戦星流昨天就带队走了,他去哪里了?”栖真摇头,颓然无力:“现在……只怕金光万丈城已经沦陷了吧?”
不止一次了。
单凭他只言片语,她就能洞察玄机。
钟雄心跳加速,急切想探个究竟,“他娘的我昨晚到底说什么了?”
“我给你看玉佩的时候,你说,怎么可能?”栖真道:“我假设了一个‘他’,而你,肯定了‘他’的存在。”
钟雄怒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他’?”
栖真仿佛看着一个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又在给她塞证据的蠢人。
“我们说的,难道不都是玉佩的主人?如果你根本不认得这块玉佩,你不会回‘怎么可能’这句话。”
钟雄………
情急下脱口,要么为了粉饰谎言,要么抖出没藏住的真相——在钟雄身上这招屡试不爽,栖真区分得出两者的差别。
“你一定对太子非常熟悉,所以一眼就认出玉佩,你知道这块玉有着特殊的意义,绝非轻易送人之物,所以我那样说时,你脸上的惊讶藏都藏不住。”
钟雄语塞。
还能在她面前说什么?
说什么都不对!
但他还想以壮声势:“好得很,什么定情信物,什么生孩子?一套一套地框我!”
栖真哼笑一声。
当然不是定情信物。
当初夜探皇崖山,被人送回萤蕊宫时随手捡来的罢了。
原以为那个人是洛尘,直到冰海一夜相拥,身体的气息和感觉骗不了人。
后来细细琢磨,心里就有了笃定。
昨晚拿来一诈,真相浮出水面……神仙岛回来后的隐忧,太子莫名的举动……也全数有了答案。
那一刻,来不及分辨心里的感觉,她已然头重脚轻,灵魂出窍,浑然忘了身后陡坡。
如今一晚,足够她把来龙去脉想明白,栖真落寞道:“不是定情信物,也没孩子,只是……”
倏忽捂住胸口,强忍一波迅猛的灼烧。
欺骗利用罢了……
可那四个字,她说不出口。
面前人脸上晕红愈深,像被活活煎熬,钟雄觉出不对,走近细看:“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