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身着官袍的高盛在仆从的护卫下出现,面沉如水。
“我身为一地县令,乃是为朝廷办事,治理一地民生,”高盛道,“尔等围我府衙,聚众闹事,这是将朝廷置于何处,将圣上又放在哪里?”
为首的民兵营千户、司马营百户孟云冷声道:“我等自然是将圣上放在心里……至于朝廷,朝廷派高大人来留笃,任为父母官,却不是要高大人拿别处的百姓不当人命——交出郑主簿,交出扣押的粮药赈银!”
一声既落,跟在孟云身后,身上穿着不同衣色与寻常百姓无异的民兵们,握紧了手里的枪杆,狠狠在地上一顿,扬声齐喝:“交出郑主簿!交出扣押的粮药赈银!交出来!”
千人的声势,如今拧成一股声浪,便是住在西大街来福客栈客院里的苏慕容,也听到了动静,不由起身,朝着县衙的方向望去。
身后,厢房的门打开,脱去斗篷抱着幼子的赵三娘带着人也出来听外面的动静。
院外,秦捕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盯着隔了两条街的县衙看了许久,手下人凑过来:“头儿,看上去是县衙出事了,我已经让人过去探看消息……眼下咱们怎么办?”
“声音能传到这里,来的人数怕是不少,”秦捕头道,“县衙里三个班的人加起来也不过数十人,跟他们对上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看来咱们高大人这一回,是踢在铁板上了。”
“头儿……”有衙役打扮的小子从街转角奔过来,气喘吁吁地秦捕头面前停住,咽了口口水,“整个县衙都被围住了,我绕着跑了一圈,这阵势,没个七八百人拿不下来——他们手里都配的有枪,没见有腰刀,还有几个,看上去是小头领模样的,手里持着的是陌刀。”
冷兵器里,向来有一寸长一寸强之说,但兵器越长,对使用者的要求便越高,譬如说长鞭难舞,枪戟难防,所以给衙役们配备的都是腰刀,长度适宜,刃面锋锐,近战哪怕打不过,只要招架地住,那便能保下一条命来。
枪戟陌刀之类则不然,这些兵器多用于行伍之中,用的好的人,一杆枪能拉开与敌人之间的距离,却也能在有危险的时候,使枪能够及时回防,甚至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譬如说军中绝技回马枪,对马术技巧、肢体平衡、反应速度、惯性力度以及局势的判断都有极高的要求——毕竟这一击击出,在巨大惯性下杀伤力是增加不少,但能不能将自己的武器取回,取不回后又该如何应对心中都该有所腹稿。
而没有基础技巧的人,很容易将枪拿在手里,进攻时着前不顾后,重心偏移,贯力之下莫说杀敌,一个不好便要将自己的脖子露在敌人的刀刃下——换言之,枪的杀伤力很大,但想要会用却有着不小的门槛,仅是一个入门便要用时间、操练与勤奋来堆。
陌刀对于人的臂力、体力要求则更高,又被称为□□,而这伙人既然敢于千里奔袭,围困一地县衙……秦捕头苦笑一声,他手底下的人,莫说会两下子的寥寥无几,更多时候只是腰间挎着个腰刀逞威风,此时若当真与那些人对上,怕是只能送菜。
“头儿,怎么办?”一个衙役低声问道。
“撤吧,”秦捕头道,“这是高县令自己招惹来的祸端,没必要让咱们跟着一道拼命,日后就算清算,咱们一则并非官身,再则也无品阶,上头抚恤怕也没多少东西……这时节,保命要紧,待日后高大人若是罪责下来,法不责众,咱们打不过也是事实——通知下去,让他们都鸟悄儿地回自己家里,守着父母婆姨孩子熬过了这几天再说。”
“也是,”一旁跟着的,年纪大些的衙役道,“这里头那位,可是当朝太师的女儿……以后,那就是大乾的金凤凰,要我说,我这心里头也怵地慌呐。”
“嘘,”那年轻些的低声道,“走走走,都散了散了,各回各家。”
不多时,整个来福客栈客院外的几十个衙役纷纷不见了踪影。
“小姐,”一直守着探听外面消息的春雪道,“门外拦着的衙役都退了。”
“既然退了,那说不得你我也要跟着往县衙一趟,凑个热闹,”苏慕容侧首,看向一旁抱着孩子的赵三娘,“三娘可要同我一道去县衙里看看?”
赵三娘微微福身:“我乃是蔡琉之妻,身份特殊,如今不好露面,只能待在此处等苏镇抚将此地一干事物打理清楚再说。”
“也好,”苏慕容颔首,“走吧。”
西大街距离县衙并不远,一路走来除了苏慕容他们之外,再没有见到过什么人,直到到了县衙跟前,孟云与高盛尚还在县衙门口僵持。
高盛冷笑一声:“我就站在这儿,看尔等可敢跨过这县衙大门一步!”
历朝历代,强闯县衙并不是没有,最常见的有两种,一个是激起民愤,另一个,则是叛匪或是叛军入城。
前者需要平息民愤,县衙里的县令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后者的县令蹲在县衙,似乎也没什么好下场。
苏慕容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