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还黑得有点早,马上就是宵禁,若无什么紧要之事,诸位大人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的好,”李登手里提着长戟,一手驭马,马儿款款朝着诸多臣工走来,“虽说有时候法不责众,但大面上咱们心里头都有数,闹得不好看了,说不得也得来个杀鸡儆猴,肃一肃这长安城里的风气。”
“诸位大人,你们说呢?”
如今的李登已然露出獠牙,再不做丝毫掩饰,话里话外都是威胁。
然而现下里站在正阳街上的大多都是早年跟随武帝的老臣,莫说武帝在时对他们都还尤有敬重,便是放在当下的朝中,也大多是身居高位,哪里容得李登站在他们眼前显摆。
“竖子!”这是怒目而视的。
“尔敢!”这是吹胡子瞪眼的。
“李登,”郑阳庚手里捧着一页青铜质地的厚重瓦状物自人群中走了出来,“此乃丹书铁契,由高祖皇帝为我郑氏一族所赐,世代传袭,供于我郑氏祖祠,你可知,我今日将其取出又是为了什么?”
李登脸上肌肉一僵,而后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两下,只要有此物在,莫说是治罪,便是连问罪都要经由圣上亲自过目之后,才能用钤了玺的圣旨着有司发办,换言之,除了圣上,谁都没资格问他郑氏的罪。
“郑大人,”李登冷笑,“这丹书铁券契只能保你郑氏一族,如今在这里的可不止你郑氏……”
“丹书铁契乃是高祖皇帝所赐——御赐之物,李大人竟还能高坐马上,”另一侧身着朝服的老头笑意盈盈,“李大人,你这眼里,是该说目无圣恩,还是该说没有高祖皇帝?”
“是极是极,”另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大人朗声笑道,“这丹书铁契,我沈家没有,但早年圣上恩典,也赐了不少御前的物什。长生,回去叫家里人把先帝还有圣上当年赐下来的东西,都搬到正阳街来——我还真就在这看着,谁敢往前踏上一步。”
这话一出,在场的老大人们不由都笑了起来,先前压抑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在这里的大多白胡子一大把,历经两朝乃至三朝的老臣也不是没有,莫说有时候逢年过节给的恩赏,就是这历年新年,圣上亲手所书的福字也都能积下来一小沓,更况论有些家里出过宫妃的、办事得力受圣上封赏的……
这些东西不算多贵重稀罕,主要是担了个御赐的名声,代表着圣上的恩宠嘉奖,换言之,这些东西要是有个什么污损,打的就是这天下九五之尊的脸。
自古以来,汉人崇礼,做什么都要讲究个名目,是以有名教天下之说。
今日李登若当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损坏御赐之物,他日传出去,他便当真会被天下士人当做乱臣贼子,人人可讨之。
一时间,正阳街上热闹了起来,竟都张罗着叫人回去将家里的御赐之物搬到正阳街上来。
李登脸色铁青,一声断喝:“拦住他们!”
执戟禁卫自李登身后分列而出,不多时便将整个正阳街封了起来,那些个四散而去的家人机灵些的已经消失不见回去报信,落后一步的则是当场拿下,绳索缚身,跪着绑成一排丢在角落里。
“李登,我且问你,”陈鹤清一身官袍,缓步自人群中走出,“你以什么身份站在我们面前,又以什么身份封禁长安城,再则,又是抱着什么心思,阻拦我等迎太子回朝?”
“论身份,你为禁卫统领,不过四品官身,如今站在这里的,哪一个官位不比你高?”陈鹤清冷笑一声,“若论部别,禁卫尚还算归我枢密院所辖——上官站着,竟还有你高高骑在马上的道理?”
李登面沉如水:“下官职责所在,还望枢密使大人见谅,钦州送来的消息——钦州已成疫区,太子殿下身染疫症,已然不治归天,更有草原阿克苏部等狼子野心,妄图扰乱长安治下,骗开城门。”
“他们身上,可是有疫病的,”李登身下白马踏了踏蹄子,“下官若是开了城门,疫疠传开,陈大人,这罪责……你我可担当不起。”
太子亲往钦州赈灾,进入钦州之后再无消息传出的事在整个朝堂上已经传遍了,而前些时日方正清亲往云州借了三千边军的动静也没有瞒着朝里,疫病、阿克苏部、固伦格……钦州发生的一些事也都随着云州兵驿以及暗影卫的消息传进了长安,给太子的归来蒙上了一层阴影。
“李大人的消息,可真灵通,”姗姗来迟的马车穿过一众禁军的封锁,而后停在正阳街一侧,车中传来的,则是当朝太师苏青延带着些苍老的声音,“钦州疫病一事,我还是经由小女的书信方才得知一二,想不到,李大人的耳目之广,竟尤在我之上。”
车厢门打开,穿着厚实的苏青延在苏仲的搀扶下从车里下来,而与苏青延一道下来的,还有五城兵马司的楚、方两督尉。
至此,朝中老臣已经来了有半数之多。
苏青延于众多大臣当中穿过,最后在李登马前站定,抬头对上李登的视线:“李登,圣上早已下了明旨,立周王为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