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荒谬……我怎么可能是先帝的……”顾少卿近乎是被气笑了，“若是照你所说，我又怎么可能是外室子——那该被称为奸生子！”
若雨眨巴着眼，细细打量着他的表情，半晌：“那你先前紧张什么？”
“这话谁跟你说的？”顾少卿不答反问，面上一向随意地表情此时显得格外冰冷，“方大人么，方大人让你来试探我？”
“……不是，”若雨微微低了头，“我，我就是，听说当年，你去云州找顾大将军，你一失踪，先帝把整个长安都给戒严了，后来还将你接进宫里……”
顾少卿面沉似水。
半晌，那股压在他心头的郁气这才缓缓消散，然而此时，便见若雨戳了戳他的胳膊：“那你身边的那个长随呢，一直抱着剑，恨不得你上茅房都跟着你的那个。”
顾少卿扫了眼手上串着的鱼，勾了勾手指，要他过来，待小童靠近了，顾少卿一手是串着鱼的削尖了的树枝，一手是若雨尚还带着婴儿肥的软嫩脸颊。
他扯着若雨的脸蛋狠狠捏了捏，裂开嘴巴阴惨惨一笑：“你知道，好奇心太重的人，都是怎么死的么？”
若雨一个哆嗦，含糊不清道：“着、着么湿的……”
顾少卿屈指在他脑袋上一敲：“笨死的！”
顾少卿收了那副鬼气森森的阴森表情，坐直了身体，将架在火上的鱼翻了个面：“去跟方大人说，你这套话的本事不到家，有什么想问的，让他直接来问我，让你一个屁大点的孩子挡在面前算什么。”
若雨哦了一声，掀开陶瓮看了眼里面的米，然后将先前清洗干净的野菜往里面一丢，盖上盖子便朝着方正清的马车跑去，不多时，坐在顾少卿面前的便换了一个人。
“方大人，”顾少卿扯出来一抹笑，“按理说，这一路上，我老老实实地什么都没做，怎么还能招惹了您老人家的眼？”
“我接到消息，”方正清面色显得有些沉重，“固伦格已经回到草原王庭，汗王之争已成定局。”
顾少卿指尖慢慢旋转着的树枝停下了，他抬头，对上方正清的一双眼眸，良久，方才移开视线：“方大人想说什么？”
“先前若雨所说，是他莽撞，”方正清叹了口气，“老夫代他向你赔个不是，但老夫亦有一问。”
“但说无妨。”
“顾少将军，你可知令慈的来历？”
顾少卿嗤笑一声：“怎么，我不知道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还要你来告知？”
“令慈出现之后，先帝与顾大将军起了龃龉这是事实，但外面，大多都是道听途说，于是这流言便越传越是离谱，”方正清一双渊潭般不见底的眼眸紧紧盯着顾少卿，“但当年，老夫也曾做过战场压粮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夫心底一清二楚——至少，令慈来历成谜，查不到过往是真。”
“若当年，你乃是令慈遇到顾大将军后，十月怀胎满月出生，先帝无论如何不会将你忌惮至此，”方正清笑了一声，“也就是说，顾靖之当年攻陷大梁国都之后，不知于何处娶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遍查不到出处。”
“而后七月间，你便呱呱坠地，固然对外来说，你乃是早产而生，但实际上如何，大家都心照不宣。”
“若是七个月的早产儿，身体养到如今，又不知如何羸弱，哪里能有你这般提枪上马，指兵如臂膀的本事？”
顾少卿心头一震，垂眼盯着那架在火上的烤鱼，似是要从那上面看出什么稀世珍宝来，然而，脑子里回想地，却是当年他得知了自己身世之后，偷出长安欲往云州却被拦下带入宫中，最后于宫中收到顾振安千里迢迢寄来的那一沓厚厚的书信。
“斩草，要除根，先帝能容，又何尝不是容了一个祸患，这祸患若有朝一日反噬，那将是我大乾边关三十万边军易主，而长安鞭长莫及之势，”方正清看着他，眼底意味深长，“但先帝终究，还是容下了你这么一条性命，哪怕……你可能是大梁皇室之后。”
顾少卿抬眸，一双眼底泛着些红：“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果然，你对自己的身世，不是一无所知，”方正清捻了捻自己重新蓄起来的胡子，然而长短也不过堪堪一指宽窄，“你既然知晓自己的身世，又自幼学武，来时的路上，我观你颇有知兵用人之机……顾宁，你可认顾靖之这个父亲？”
“我难道，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么？”顾少卿冷笑，“虽无生恩，却也顶着先帝硬生生保住了我的性命，我顾宁自生来便姓顾，待日后哪怕身死之时，也依旧姓顾——你什么意思？”
顾少卿猛然一怔：“固伦格已然即位，掌控草原王庭——他要发兵？”
“固伦格即位后，定然会率兵南侵，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方正清低声道，“只是这一仗，什么时候打，怎么打，尚且是个未知数……既然，你认顾靖之这个父亲，那么……你就得做好准备。”
方正清话里的意思，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