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苏青延等人所料,八百里加急奏报送入宫中不久,便有宦官自宫城而出,为首的太监见着苏青延等一众,眼前一亮,一路小跑着凑上前来:“见过诸位大人!”
“圣上口谕,招郑首辅、苏太师、陈枢密进宫觐见,”那太监朝着众人微微颔首,最后看向方正清,“方廷尉,许久不见,圣上有请。”
方正清眉心微皱,而后颔首:“有劳。”
“分内之事,”那太监垂眼一笑,复又在他几人身后扫过,“敢问方大人,可知虎威将军顾宁顾大人何在?”
方正清道:“此番归来,除了要与圣上复旨之余,年初自五城兵马司带走的司马营一众兵将,也该回返驻地……公公若是要寻他,说不得得往西北大营跑上一趟。”
西北大营,分属五城兵马司所管辖,与东南京郊大营隔着长安城对角而立。
从方向上来说,若是欲往西北大营,自正阳门而出着实背路,那太监不由蹙眉,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含笑道谢:“谢过方大人。”
说话间,那太监身后的那些个低等的太监已然四散而去,看其方向却是多为城中武勋居住之地。
那太监朝着众人微微一笑,自身后招来一人,道:“咱们还得去寻武威将军,却是不能亲自送诸位大人入宫,还请诸位大人见谅。浮灯,引诸位大人觐见。”
被那大太监唤作浮灯的人上前,朝着众人一揖:“圣上召见,事不宜迟,诸位大人,请——”
方正清眉心一跳,郑阳庚沉默不语,陈鹤清叹了口气,却是苏青延抬头看了看天色,捻须而笑:“这个时辰,正是太阳晒得紧的时候,也不知老夫这一把子骨头,能遭得住多久。诸位,走罢,早走早到。”
浮灯微微一笑,在前为众人引路。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几个算得上知根知底的老臣不由对了个眼神。
方正清朝着先前那大太监离去的方向微微偏头,疑惑地眼神便在这几个老兄弟间扫过,示意那人是怎么回事。
郑阳庚摇头不语,苏青延朝着宫城的方向一点,陈鹤清则是用口型比了个“内监司”的动作。
方正清眉心便愈发拢了起来。
因着郑阳庚、苏青延等人本就在正阳街上,哪怕离宫门远了些,却也本就朝着宫城靠近,是以接到口谕最早,来得也是最快,然而饶是如此,无极宫一侧的偏殿里,也已经有了人,正与皇帝说着什么。
四个人里,若说陈鹤清年纪最轻,其次便是方正清,兼之多年习武,听力出众,哪怕离殿门还有些许距离,都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却是一人声音略带几分沧桑沙哑地说着北地草原部族犯边一事:
“凡过往,草原部族来袭,多为秋冬交际,边县百姓家有余粮,如此,已有数百年之久,然而如今正值夏日,秋收的粮食尚且还在地里,草原也正值水草丰茂之时……今次草原部族犯边,怕是,别有所图,难以善了。”
“云州拒马关外竖起的是王旗,如今草原王庭易主,当家的乃是固伦格,”卫信声音朗润,却掩不住内里的急切,“靖宁二十八年,阿克苏部以固伦格为首,连下我大乾四十六县,大乾边军且战且退,无一胜绩,直到横空出世了个顾振安……”
“如今,顾振安旧疾复发,高热不去——以顾振安当下的高热,莫说掌控战局,怕是能不能在疫症之下缓过这口气还要两说,他若是有个万一,以固伦格的能力……”
“可圣上,临战换将,才更为不妥啊!”
方正清面色微沉,正听着,便见内殿有人通报:“圣上,郑首辅、苏太师、陈枢密、方廷尉已到。”
殿内有一时地沉默,沉默过后,便听闻卫信开口:“快请几位大人进来。”
无极宫坐落于整个皇城正中,以其为中轴,将前朝后宫泾渭分明地分成两半,是以占地面积极大,前朝除了帝王上朝时所在的正殿恒德殿之外,两侧又有拙政殿、群策殿,再向外则又囊括了三省会堂、六部衙门乃至枢密院、御史台、宗仪司、海晏阁、暗影卫、禁军等各处办公、值守衙门。
如今,众人进的便是这无极宫两大偏殿之一的群策殿。
群策殿,一如其名,乃是皇帝召见大臣之所。
先帝初初平定天下,政务堆积,日日繁忙,是时除了每日于恒德殿朝会之后,这处群策殿往往也多留有相关官员,继续商议未定事宜,因此当时朝中又有三朝会一说——每年一次的大朝会、每日一次的朝会,再加上没个解决方案还要加班的小朝会。
而自从庆安十九年过后,天下各处日益向荣之后,群策殿便日渐少用,待到先帝病重,这处群策殿更是久未启用——直到如今。
一时间,跨进这久违了的群策殿的众人,心下五味陈杂,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卫信一身绛纱袍,眉心拢蹙,正似是思量着什么。
一旁年约三十五六,身着七品朝服,面有短须、肤色苍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