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有只会画四时花卉,生肖小物,都是点心,饼饵上有时要用到的东西。
她在灯下提笔看着谢诵,忽然慢慢一笑,然后低头润了润笔尖。
谢诵问:“怎么了?”
辛有道:“你有点难画。”
谢诵问:“不知道从哪里起笔吗?从眉毛和眼睛开始吧,它们在一张脸的中心。”
辛有道:“我以前在喜饼上画过一个寿仙,他又圆又鼓的脑袋很好辨认,从额头开始画好就不会错。但是你呢,到处都工整又好看,我没有把握能画得和你一样好看,所以觉得很难。”
谢诵道:“我不在乎好不好看,你把我的脸也看成一块饼吧,如果会让你觉得容易一点。”
辛有笑笑:“好,我再看一看。”
她微抬着头,从他眉眼的轮廓上,慢慢被他眼里含蓄的光芒和情感吸引。
他在想什么?他想说什么呢?
辛有突然觉得,她心里的某处好像和谢诵靠得很近,发生了一些看不见的联系。
在心跳骤停的恍惚中,辛有低下头,发现自己又忘记了该怎么画他?就有些气馁。
谢诵希望看到辛有画出他的样子,但见她被难住了,就问:“我来画你好不好?”
“好。”辛有把纸笔转过去给他。
谢诵笑着看看辛有,示意她坐好,从她垂着的几根刘海开始勾画,让栩栩如生的容貌出现在纸上。
辛有看着他画出一个女子的脸,十分可爱动人,又觉得那张脸很生疏。
谢诵画好搁笔,满意地把画纸再转过去给她看,“怎么样?”
辛有盯着她的画像,有些迟疑地说:“……很好。”
谢诵道:“你不会连自己也认不出吧?”
辛有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说不好。”
谢诵道:“不过,如果你记不清具体的样貌,你怎么知道:谁是你要找的人呢?”
辛有沉默了片刻后道:“ 我也不知道我能找到什么?很久以前,有对年轻的夫妻经过裕南的时候,租住在远离人迹的城郊,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是什么人?夫妻中的丈夫走到裕南的时候已经生病了,妻子则有身孕。他们在城郊养病度日,深居简出,身边只有一个仆妇伺候。后来丈夫不幸病逝,妻子在生下孩子后被她的家人接走了,但是他们没有带走孩子。”
谢诵想起被辛有标记过的名册,她好像在找一位姓张的官家夫人。
辛有道:“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曾经每天为他们挑水的水夫,听到过仆妇叫妻子为‘张娘子’,来接她的人都是京中口音,称来接张娘子的亲眷为大人。”
谢诵道:“张娘子是你娘?”
辛有坚决地摇摇头,“请别那么说,我没有家人,也不需要。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谢诵问:“你需要帮忙吗?”
辛有摇摇头,“张娘子的家人接走她却丢下孩子,说明这个孩子在张娘子今后的人生中应该消失。她的家人是京里的官员,会让她再嫁给合适的人,过着安宁的生活。如果这都是事实,我只想亲眼看一看,我不必记住她的样子,只要能了解一点就够了。”
谢诵知道了答案,辛有只是来潼京‘看一看’,也许保幼堂的人在收下她的时候,就对她的生世作了很多猜测。她记着这些线索,依照指示来到潼京,想证实自己也有生的来源,却不想和‘张娘子’产生关系。
谢诵似乎理解,又无法完全相信她能做到无动于衷。
时辰不早了,谢诵应该告辞,忽然听到从后院墙上传来瓦片的脆响声。
辛有道:“是猫,别人家养的阿橘。”
谢诵拿着灯去后院仔细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异常也不太放心,出门后再顺着前面的石桥下去,在丰乐斋后院的小河边守了很久才离开。
第二天早上,辛有看见有一排带泥的脚印,从后屋一直走到前面的铺子里。柜台上的点心盒子都被打开了,昨天放进去的点心全不见了,只剩下一些乱糟糟的饼屑,洒得到处都是。
辛有一时目瞪口呆,无法相信有人会偷点心!她拉开钱盒看看,钱却没有少,从地上的脚印大小,就知道偷窃的是个孩子。
辛有把铺子里打扫干净,庆幸还有一半点心放在后屋的柜子里,否则只能歇业了。
这么说来,昨天晚上听到的声音不是阿橘吗?
辛有顺着脚印找去后院墙边,偷点心的孩子的确是从墙外爬进来的。打开后门,还有一串脚印沿着河边向东去了,路上掉着遗落的点心。
拿到那么多点心,那个孩子肯定很高兴吧?辛有站在后门边想。可是,这样得到的鼓励是有害的。
玉北城谢府,谢延堂披着短衫在庭院里纳凉,身边放着鲜果,茶饮。他爱听鼓乐,又不爱声响太大,所以叫人隔着三丈远,在荷花池子的那边敲,咚咚的鼓声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