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阒寂无声,皓月堂的灯笼冷照一团。堂中表面空无一人,而背后密室的烛火跳跃在少年的眼眸中。
他双手双脚均被镣铐捆绑在墙壁上,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暴露在外的皮肤布满鲜红的鞭痕,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却只是皱起眉。
站在他面前的女子戴着一双白手套,指尖轻轻略过皮鞭,忽用手柄抵住他的下巴,呼吸如冰,“还是不肯说?嗯?”
他被迫抬起眼与其平视,声音冷静:“奴才并没有什么能说的,还请二皇女明察。”
叶麟面色骤冷,伸手掐住沙里唯的脖子,盯着他说:“沙里唯,你从西域潜入我天源朝皇都,买通高家人得了这进宫伺候皇子的空缺,我之前没有戳穿你,就是要看看你能耍什么把戏。但是……”她顿了顿,眼色愈加阴戾,“你不该去招惹叶流微!”
沙里唯满脸涨红,急促地咳嗽着,嘴角却扯出一丝笑,“您这么护着小皇子,为何不直接去问他?”
叶麟自然是想问叶流微的,可是每当她要问时,后者便神情恍惚,一副再问就要哭的样子。而她是不忍心让他哭的。
“你这奴才倒是大胆,还敢问起我来了。”她挥动手中长鞭,鞭子在风声中发出脆响,一条红印立即从沙里唯的胸口一直绽放到颈项处。
沙里唯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刘海挡住神情,“奴不敢。”
叶麟气极反笑,攥紧手中的长鞭,“好,就让我来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又是一轮雨点般密集的鞭刑,旧的伤痕还淌着血,就与新伤交错叠加,沙里唯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之处。但他始终不曾求饶,连喊一声都没有,只有偶尔在挺不住时,才会发出几声闷哼。
然而痛楚终究战胜理智,使得他头脑嗡鸣,眼前的景象也渐渐开始变得模糊。这时,面前的女郎忽然抬起脚边的一桶水,从头到脚浇灌到他身上。
“唔……”沙里唯触电般浑身一紧,所有的伤口顿时火辣辣地痛起来。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入,咸的。
“我让人在水里加了盐,怎么样,这滋味不错吧?”叶麟观察着对方的脸色,指尖在长鞭的手柄处不间断地敲打。
他甩了甩满脸的水,眼睛因为被盐水刺激而一睁一闭,“别白费心思了,您就算打死我,我也说不出什么的。”
从踏上天源朝国土的那一刻起,他便是带了赴死的决心,他沙里唯区区一条贱命,与整个大宛的事业相比微不足道,又怎么可能在这时屈打成招。
叶麟皱起眉,本以为对方只是个小角色,没想到嘴这么严。但也正因如此,她更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这时,陆琼瑛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脚溅出个水花,“哎呦,怎么这么多水?”
叶麟后退一步,裙底被溅了几滴水点,“什么事这么急?”
陆琼瑛一脸急迫,“是高家的人,高家的人来了!”
叶麟想了想,“高琳香?”
陆琼瑛头摇得像拨浪鼓,“是南乡侯!”
叶麟这才严肃了几分,探究地看向背后的沙里唯。
南乡侯高嘉,乃高太尉高茗之妹,她如今能来找她,不用说,背后定是得了高茗的吩咐。
沙里唯……好大的神通!
叶麟甩下衣袖,匆匆离开密室,陆琼瑛好奇地瞧了眼沙里唯,也快速地随叶麟离开。
沙里唯听密室大门处传来一声沉闷重响,房间内只剩下自己独自与黯淡的烛火相对。他叹了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喃喃道:“来得还真慢啊……”
叶麟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沙里唯在夜里几次困得要睡过去,又被伤口传来的痛楚刺醒。直到第二天一早,细细缕缕的晨光顺着狭小的天窗漏进三寸。
密室的门再次被打开,走进来的却是个他从未见过的绝色男子。他当时痛意与困意搅在一起,差点要把对方当成是天上来的神仙。
那人却只是给他带了必要的食物与水,并为他松了绑。
“我什么时候能走?”沙里唯沙哑着嗓子问。
那人嗓音如玉质般温润悦耳,“公子莫急,我们殿下吩咐,待你身上的伤痊愈,就放你离开,也免得外面的人说闲话。”
沙里唯心中一沉,待他身上的伤痊愈,约莫怎么着也要年后了。他又看向面前这张白玉无瑕的面容,问:“您是?”
那人又微微一笑:“公子唤我浅草便是。”
浅草连续几日为沙里唯送来食物,每次都不多做停留。沙里唯日日独自在这间只有方丈大小的房间中从早坐到晚,数着过去的日子心中焦急。
这日夜晚,他眺望远方的夜空,忽见天际亮起星星点点的烟花,心中便知,天源朝的春节终于来了。
但是,他们大宛是不过春节的。
月色如银,星光如雨,闪耀着大宛荒野上的寂静,偶有鸟儿掠过,留下一缕短暂的尾迹。一朵小小的篝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