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的节日,就这样不欢而散,江凌远靠在走廊窗户边吞云吐雾,听见开关门的声音,他转过身,灰白色烟雾被风带着跑出窗外,他歪着头,深呼吸一口冰冷的海风:“怎么样?”
江屿清没什么反应,慢慢路过他:“回家吧。”
江凌远叹气,明白又吵输了,肯定是江永德又道德绑架他了,他哥心最软,听不得这些,很快就妥协。
“嗯,回家好好歇歇,放个大长假。”
江屿清先进电梯,按了一楼,等江凌远进来,他说:“过两天不是要去香港那边吗?我跟你一起。”
江凌远有些犹豫:“不用了吧,你好久没出差了,来回跑多不方便。”
江屿清已经决定了:“机票多订一张。”
“好。”他意已定,江凌远便不再多说,免得惹他不高兴。
到了楼下,江屿清出电梯,看了一圈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大厅,没找到乔娜,问了旁边的佣人,那人指了指阳台:“乔小姐应该在那边。”
江凌远跟着一块走过去,远远的就看见乔娜半躺在椅子上,他停住脚步,这场合他不去当电灯泡:“哥,我喝酒了,先让司机送我回去了啊,你们也早点回家。”
江屿清点头:“注意安全。”
“嗯,走了。”
目送江凌远离开,他才回正身体,到乔娜面前,才发现她闭着眼在休息。
旁边桌上还有几个空酒杯,再看她红红的脸,肯定又贪杯了。
他的外套还穿在她身上,尺码大了很多,在宽松的垫肩里,更显得她小小的,像一只熟睡的小狐狸。
妆很浓,戴了假睫毛又刷了睫毛膏,卷翘的被风吹着不停颤动,像一只跃跃欲飞的黑色蝴蝶,被禁锢在原地,不停挣扎。
江屿清觉得,如果乔娜能有个正常的家庭,良好的环境,她应该会很快乐很自由吧,如今却被出身拖累,被压力圈禁在这座无形的牢笼中,永远飞不出去。
夜深了,月亮却越发明亮,白玉盘似乎触手可及,清冷的光笼罩着万物,落在海面,像下了一层霜。
很冷,一件外套不能抵挡低温,江屿清抬手,轻轻摇晃乔娜的肩膀。她很瘦,隔着衣服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锁骨处凹陷。
乔娜头很晕,慢慢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江屿清,没有意外和抗拒,舒展一下身体问:“好了吗?”
“好了,”江屿清温声回她,“外面风大,不在这里睡,我们回家。”
“嗯。”乔娜婴儿哼似的,懒懒的不想动。
江屿清失笑:“喝多了?”
乔娜移开目光,盯着那一轮明月失神:“没多少。”
“有心事吗?”
江屿清看着她眼睛里的月亮,声音似月色般温柔,乔娜突然就红了眼,鼻头一酸,带着哭腔说:“想家了。”
江屿清心脏抽痛了一下,他猜到乔娜在难受什么,团圆夜,江家热热闹闹,而她,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没有一个有血缘的人堆里强颜欢笑,她肯定很想回属于她自己的家吧。
他伸手去拨开她额头上的碎发:“那我们回家好不好?”
乔娜还没完全喝懵,点点头:“回家。”
江屿清把她扶坐起来:“还能走吗?”
乔娜腾地一下站起来证明自己:“可以。”
“衣服穿好,”江屿清帮她整理乱了的裙摆,“司机在等着了。”
上了车,车内开着暖气,空间里充斥着淡淡的木质调香水味,很催眠,加上摇摇晃晃的路,乔娜又困又晕,慢慢的,靠在了一处柔软舒适的地方睡着了。
那个地方是江屿清的胸怀,他略感到意外,随后一只手轻轻拍着乔娜的肩膀哄着,吩咐司机:“去敬山疗养院。”
他早就清楚了乔娜的身份,知道她有个外婆,如果不是为了外婆,也不会同意嫁给他,但是他没有生气,不怪她有目的嫁过来,反而更加怜惜她,也佩服她身不由己,却勇敢面对的勇气。
而如今,只有在她外婆身边,才是真正的团圆吧。
乔娜做了个梦,梦见回到了小时候,大夏天,乡下蚊虫很多,晚上她被咬得睡不着,外婆就在旁边,拿着一把蒲扇,一边扇风赶走蚊子,一边轻拍着她的肚子,很快就进入香甜的梦乡。
她笑了起来,撒娇似的哼着,江屿清单手环绕她的腰,继续安抚。
再睁开眼,乔娜清醒了许多,一转头,就看见外婆的脸在旁边,她下意识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伸手揉揉眼睛再去仔细看,江屿清也在旁边,她心咯噔一下,急忙爬起来。
“辛苦你了,还把她送过来。”外婆对着江屿清感谢,看见乔娜醒了,笑着责怪她:“你说你,怎么能睡在人家车里呢?还劳烦人家把你送过来。”
乔娜从后座下了车,心虚地看看江屿清,僵硬地扯嘴角笑:“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