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御风走在邯明最繁华的地段,大街上堆满了小商小贩,他们沿街叫卖的商品五花八门。最常见的是小吃,汤圆,小麻花,葱油饼,桂花赤豆汤等等,只需要几个铜元就能吃到嘴里。为了在这样的世道中生存下去,大家伙儿使出浑身解数讨个生活,这才是普通老百姓过日子的常态。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活了二十四年,有朝一日能亲自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与小贩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那些林立在街边的华丽房子,有些是商铺,有些是中餐馆,有些是西餐馆。其中也包括艾利西餐厅,据许御风所了解,这家店名气不大,跟高端大气豪华不沾边,胜在口味正宗,物美价廉。因而很多在邯明过活的洋人,最喜欢来这里吃饭。午时店内门庭若市,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国人和洋人竟各占了一半。
许御风在店里叫上一份牛排,一份沙拉,一份意面,也不过一块银元。为了不引人注目,许御风来时谨慎再谨慎,在隔壁街上买了一套衣服,一顶大帽檐的礼帽,还在嘴角两处粘上两撇胡子。许御风还特意将帽檐压得低低的,以保证别人看不着他的脸。他怔怔坐了良久,才用手里的叉子卷起面条吃两口,又切好一块牛排塞进嘴里。眼睛时不时扫过店里的某一处角落,那里坐了两男一女,餐桌两侧安排站着两个状如牛的大汉,他们统一穿了蓝衣马甲褂,身材健硕如同两座小山丘,只可惜距离得有些远,周围的座位又坐满了人,实在听不见那三个人的谈话内容。
许御风等了片刻,顿时觉得如坐针毡一般,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走过去打听消息,店里的适应生就给他端上来一杯咖啡:“先生,您的咖啡。”
他见到冒着白烟的咖啡,呆愣了一下,端起咖啡闻闻味道,早上在小白楼吃早餐时喝过了现磨咖啡,还是国外进口来的咖啡豆,所以他刚才点单时,也没叫咖啡啊?他突兀停住动作,放下咖啡杯,猛然抬起头,意识到这个声音怎么有些耳熟?仔细看了看侍应那张脸,许御风登时瞠目结舌,原来站在他面前端着托盘的小侍应不是别人,正是沈溪语。
她身上穿着侍应生的衣服,将一头黑色长发盘进帽子里,发际边露出细细小小的碎发。她向他使了个眼色,转身又到隔壁桌收盘子去了,走路时还故意将头放得很低,不细看甚至分不出她是男是女。许御风咬咬牙,倏地举起手摇了摇:“点菜。”
果不其然,沈溪语拿着菜单又走了过来,他气冲冲从她手里抢过菜单,假装翻阅,借机偷偷低声询问:“你来干什么了?”
“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呗。你是来替苏倩打探消息的吧?平时我让你办事,怎么不见你那么勤快。”沈溪语知道苏倩和傅向阳来调查情况确实不合适,不如阿风不引人注目且动作灵巧。
她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一桌男女,女人梳着短发,看上去约摸着有三十四五岁,穿了一身男人的衣服。但她人面桃花,柳眉杏眼,目里含春,笑起来就像一朵带刺的蔷薇花,极其妩媚多情,不难看出这是一位中性装扮的女子。
这个女人就是人称烟草花的佟亚晴,书房的资料中明明确确写了:佟亚晴,其父佟家仲,其母吴彩云。在潮阳做烟草生意,在她十五岁时,佟家遭遇巨大变故,自此后父母双亡,佟记草药与多个店铺一并转由其舅吴钟扬代管。后又记载了她那个舅舅如何运作,害死了佟家二老,独自吞了佟家的产业,对佟亚晴更是打骂不断,后来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在十八岁时不仅把吴钟扬送进了大牢,更是独自撑起来了整个佟家,后转行做烟草生意,算是没糟蹋父辈留下的基业。从潮阳到邯明,佟家烟草能蒸蒸日上,全靠她一手操持,这十七年来在渡城的商界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沈溪语依稀记得,上面还写了关于佟亚晴性格的详细描述,为人心狠心机深,狡猾邪恶,唯利是图,做生意武断不近人情,性格强势霸道。
再细看另外两个男人,一个是洋人,金色头发褐色眼眸,嘴角处留着两撇小金胡子,看着有四五十岁左右,如果沈溪语猜得不错,这个洋人应该就是贝尔先生。另一个男人倒是年纪轻得很,怎么看也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黑色衣裤,模样清秀,一身的书香气,像个学生,估摸着是佟亚晴请来的翻译。
“是傅向阳告诉你我在这的吧?”许御风还真以为他们能拖得住沈溪语。
沈溪语没作声,见佟亚晴的目光向这边瞥了过来,她骤然提高声音说道:“请这位先生慢慢想,还需要些什么。”
她不顾许御风的盘问,掉头走去后厨,又塞了几块钱给店长,吩咐他让人冲了三杯咖啡。沈溪语看得出店长是个本地人,长得倒是一副老实敦厚样,可却是个见钱眼开的生意人,只要给够钱,让他做什么都点头哈腰地连声答应。对付这样的人就是要出手大方,还要相当地大方,所以沈溪语也丝毫不吝啬,给足了店长好处。
等沈溪语出来后,手里又端着一个托盘。她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向佟亚晴那桌子一步一步走过去。那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见她过来了,正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