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要收留一个堕神做召唤灵?”荻纳斯家主坐在深红色的宽背椅上,语气严厉无比。
芙洛拉仿佛琉璃一般的眼睫垂着:“是,父亲。”
“你想也别想。”男人居高临下,儒雅繁复的深色披风搭在椅子上,壁炉里的火光为他硬朗的轮廓刻下一道道阴影。
整个宴厅,无人敢应。
“跪下。”男人语气生硬。一旁的侍女早有准备,在地上铺上了一个蒲团,然后迅速退下。
芙洛拉银色的长发在壁炉的火光中,仿佛玫瑰般的雍容璀璨。
她眼睫极轻的一颤,指尖用力攥着衣角,盯着地上那个蒲团,仿佛要把它洞穿。她余光看到她的三个姐姐低着头,笑容轻蔑,家里唯一的兄长站在特蕾西身后,颇有几分事不关己的悠闲。
她是众矢之的,他们全都隔岸观火。
芙洛拉深吸了一口气,提起雪白的裙摆,在那个男人面前曲下膝盖,垂下了头。
蒲团的布料是粗布的,她敏感的皮肤接触到这块硬邦邦的布料,摩擦之间,有种令她抓狂的羞辱感。
“别跪。”
一个极具磁性的低沉声音在她耳边突兀响起,是正常说话的音量,但旁人似无所觉,整个宴厅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
芙洛拉感觉肺要气炸:“要不是你我能跪吗!别在这假惺惺了好吗!我真他妈谢谢你!”
没错,现在是午夜,距离召唤仪式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在这位召唤灵被她控制住之后,众人眼里凶多吉少的芙洛拉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让她那几个姐姐大跌眼镜。她的那个父亲当时倒是没有太多表示,可一转身就把她带到正厅,说要问她的罪。
她的召唤灵气场力量之大,众人有目共睹,芙洛拉就算死了,也是要保下祂的。
不就是跪么,谁怕谁。
……
召唤灵的声音可以只让她一个人听,但她的声音可就藏不住了,音量再小也一样。
果然,椅子上的那个男人双手交叠,高高在上,问她:“你说什么?嗯?”
“……我在向众神祈祷,祈求宽恕我的罪过。”少女垂下头颅,表情虔诚,银发如瀑布般散落。
男人好整以暇地轻笑一声,倦怠地抬抬手,从侍女那里抽出一根纯金色的手杖,点在少女眼前的深红色地毯上。
“你祈求众神宽恕你的罪过?”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阴影瞬间被拉长,投在跪着的少女身上。
“是,父亲。”芙洛拉咬咬牙,硬是接住了那猛然下压的威慑感。
男人的手杖在地上一点一点靠近她,不紧不慢的敲着地面,声音居高临下:“神明永远也无法饶恕你的罪过,因为堕神当死。”
“芙洛拉,堕落的神已经不值得我们去信仰了。”男人缓缓蹲下来,轻声说道,“而你,身在荣耀的荻纳斯家族,居然大言不惭地说出要留一个堕神为召唤灵的诳语。”
“———你觉得你对得起众神对你的恩典吗?”他挑起少女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芙洛拉心里一惊,立刻想别开眼,谁料男人手指用力,卡死了她的下巴。
奥斯匹林山脉谁人不知,荻纳斯家主的召唤灵有特殊能力,只要与祂对视,心底的秘密则一览无余。
她挣扎着。
忽然,耳边又是一道磁性的低音炮,声音惑人到让她骨头都发麻:
“别去看。”
芙洛拉只觉得整个人突然就脱离控制了,有种窒息之后突然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
然后,卡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忽然松开束缚,她顿了一下,随后注意到男人的表情极其阴沉。
不用说,他失败了。
这还是第一次。
少女脸庞精致,茶色的眸里好像有万千星辰,身段纤细,一袭白衣,就那样跪坐在地上,端的是人畜无害、脆弱易碎。
“你怎么做到的?”他缓缓站起来,声音极有压迫感。
少女昂着头眨眨眼睛,表情没有任何作伪的痕迹:“父亲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诶。”
男人眯起眼睛,火光在他脸上映出不祥的阴影。
半晌,他道:“……芙洛拉,我罚你关三天的禁闭,你给我好好反思自己的错。”
这句话一出,不仅是旁边看好戏的众人,就连芙洛拉自己都难以置信。
荻纳斯一族,于十二年前兴盛,分支无数,可家主只有这么一个。坐家主之位,即可号令天下,这也是四个女孩挤破了头要争这个位置的原因。家主自然是从腥风血海中杀出来的,不存在宅心仁厚的可能性。
换句话说,他几乎不可能这么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甚至早在让她跪下的时候,芙洛拉已经做好被他动私刑的心理准备了。很明显,她的三个姐姐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