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的少女率先走到床边，手指向床上那男人的脖颈伸去。
极致的黑暗中，她纯银色的长发像闪闪发亮的鳞片，显得危险而又蛊惑人心。
指尖下，脉搏稳健跳动，如果不是忽略掉这个男人极其苍白的脸，他简直就像是睡着了。
芙洛拉一回想起那个屈辱的不平等契约，指尖就有一种想要死死用力的冲动。
不行。
她心里清楚，时机未到。
【没死】
她若无其事地把手指收了回来，对戴乔娜用嘴型说道。那一瞬，黑暗中的光影，恰好遮住了她眼底的复杂神情。
小精灵跳跃着，飞到男人头顶上，细嫩的手指咚咚的敲着，湛蓝色的大眼睛里有几分疑惑。
“呀！他中毒了呀？！”
戴乔娜瞪大眼睛，芙洛拉也被惊的挑了挑眉。
【确定吗？】
她用眼神问小精灵。
“嗯呐！确定确定！”小精灵用力的认真点了点头，“而且毒性很强的，我分辨不出来类型！”
下毒？
芙洛拉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
禁忌的黑暗里，总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除去小精灵只在她能力范围内能够被听到的声音，四下里一片静默，仿佛哀悼的挽歌。
她双手交叠在胸前，敲了敲右手手指。这是她在行动前就约定好的暗号。
“不是下毒，是诅咒。”洛西法的声音很空灵，“精灵族没有见过这种强大的诅咒，所以会认为是毒性。”
芙洛拉的眼神中浮现过一瞬惊诧。
“我见过。”
“是海族的诅咒。”他说。
他在这里顿了顿，解释道：“诅咒和契约，本质上是相似的。就像双生子，同出一脉，却背道而驰。”
“契约互利双方，或只单利一方。诅咒则是两方处于同一阵营，共同对付第二阵营的一种特殊契约。”
“世间各族，唯海族，有这种诅咒禁术的传承。”
少女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眸子里猛然一亮。洛西法注意到他她的眼神，立刻会意：
“主人受到诅咒，沉渊也不能幸免，祂这次大概率顾不自暇。我可以创造一个屏蔽所有人和神的空间，你想说什么就说。”
纯黑色的雾气应声而起，遵从主人的意志，瞬间就笼罩住了少女的身躯。
少女微抬眼睫，似乎有点惊讶。
“特蕾西。”
她言简意骇。
“没错，极大概率。”
洛西法声音里含着笑意，似乎对她的反应颇为欣赏。
“怎么猜出来的？”他饶有兴致地问道。
芙洛拉垂下眸子，再次抬眼时，眼睛里已是一片淡漠。
“你想让我猜到什么？”她突兀地问道。
柔顺的银色长发像冬季奥林匹斯山巅的雪，闪烁着淡漠而傲慢的华光。
“特蕾西的召唤灵，是你告诉我的。你向我汇报说，她的召唤灵是海族。”
“我父亲受诅咒，也是你告诉我的。这种没有事实论据的理论，又是这么危险的场景，你在赌我会相信你。”
“洛西法，你是邪神，神会这么对一个人类效忠吗？”
她漠然抬眸，问道。
洛西法从黑雾中缓缓走出，俊美到极致的脸庞上，极其罕见的有一丝……失望。
“不会。”
祂淡淡的说。
少女的睫毛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
“你说的对。”洛西法垂眸注视着娇小的人类少女，神情中第一次带上了那种令芙洛拉憎恨的，神性的悲悯。
“我竭尽全力留在你身边，是因为你是召唤者，附在你身上可以得到恢复。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利益，只要我力量一恢复，到我可以摆脱你的那一天，我就会把你舍弃。”
黑雾洇灭了色彩，神明漠然伫立。
“帮你，是为了更好的利用你。芙洛拉，作为神，我才是既得利益者。”
少女呼吸一滞，表面上却端的四平八稳。
她当然知道，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互相利用关系。
她帮他恢复力量，他将她推上王座，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
也许是多年的察言观色所致，刚才那一段对话，她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
她觉得自己是疯了———她感到洛西法在……悲伤。
神会感到悲伤吗？
众神一定不会，但洛西法也许是个例外。
“——但是，在特蕾西.荻纳斯的召唤灵上，我没有欺骗你。”祂说。
芙洛拉静默半晌，目光平静到犹如秋日的水面，像是在判断对方话语的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