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楚低低地笑,“盛子扬,你不还是败在了我手里。”他有些兴奋地欣喜着,却听见面前之人沙哑的声音:“就凭、你,永远也不配娶我的师姐。”
郑云楚的笑容僵住,他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觉得不对,想要抽刀后退,却发现自己挣脱不开。盛子扬死死地扣住云楚的胳膊,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力气大得出奇,让人挣脱不开。
两相挣扎之间,盛子扬胸口的长刀又没入了几分,但他忽得就笑了。
“你、你——”
在郑云楚惊恐的眼神中,盛子扬灵力自爆,他与郑云楚,以及那个小男孩一起,化作了漫天血雾。
红色的雾气从这里炸开,棠卿伸手去接,也碰不到任何东西。那雾气从她虚无缥缈的身体穿了过去,落到了地面上。似乎无人在意这里,只浓重的血腥气让周围的人更加兴奋。
忽然,白光闪过,无形的力量拉着棠卿离开,棠卿甚至不能多看这里一眼,便只能顺着那力道归去。
去哪里呢?
时间似乎又过去很久了,天空的雪花飘飘落落,在地面积下一层。
棠卿听见陆寒衣的声音:“晏掌门,我还挺欣赏你的。不若按照刚才说的,你磕头认我为主,如何?反正这修真界,迟早也是我的。”
晏敬时半跪在地上,他的身上有很多伤口,有的甚至结了痂,伤口上也凝着黑气,看起来格外骇人。他抬起眸子,看向陆寒衣一言不发。陆寒衣也受了伤,但他满不在乎,任由伤口留着鲜血。
似乎在这一刻,只有晏敬时的动作是他感兴趣的。
得不到回应,陆寒衣猛地一脚踢在晏敬时的胸口,晏敬时躺进雪地,不住地呛血,还是没说话。
陆寒衣踩在他的胸口,微微用力,疑惑地开口:“你到底在执拗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斗到底呢,只是认输而已,活着不好么?”
他似乎真的是不能理解这一切,亦或者觉得有趣,才如此发问。“难道是……不为玉碎,只为瓦全?”他发自真心地笑了下,忽然又语气冰冷:“虚伪的把戏。”
陆寒衣余光瞥见一旁折断的恒影剑,有些惋惜,“是一把好剑,不过我刚刚没收住力气,弄断了。”
“我们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棠卿死的时候,我还在天行剑宗的外门,这与我无关。就算这是九墟门的手笔,也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你还在执着于此么?”
晏敬时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不只是棠卿,还因为……所有人。”
他的血融进雪地里,染红了周围,因为寒冷,晏敬时的身子有些发颤。陆寒衣仍不放弃,他问道:“你怕冷么?我知道寒蝎妖毒不好受。认输,我能帮你解毒。”
晏敬时的睫毛上挂着没有融化的雪花,他开口,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与你,不死……不休。”
“是么?”陆寒衣的最后一点耐心被消磨殆尽,他扯下晏敬时握在手中的海棠白玉环,放入掌心微微用力,玉环便化成一片齑粉。
白色的齑粉夹杂在风雪之中,无法分辨,徒留下一截红色的流苏,落在雪地之中,分外刺眼。
与此同时,一道黑气直直地钻入晏敬时的额头,陆寒衣源源不断地往晏敬时的身体输送着浊气。晏敬时以清气修炼,如此作为,使得两股气体在他的体内抗衡,他抖得更厉害了,这次不是因为冷,是因为痛苦。
棠卿已然麻木,她眼神空洞,只沉默地看着,努力把这一切都刻在心里。
现在,她是看戏的人,拯救不了戏中的人。
晏敬时的体内气海翻腾,他不停地呕出血来。陆寒衣没有停手,直到,脚下的人停止了任何动作。
结束了。
从茫茫的雪色中匆匆赶来一人,他跪在地上,言语是掩盖不住的喜悦,“门主,大局已定,不过还有些人在负隅顽抗。”那人伸伸脖子,看向一旁,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那些人不肯投降,要不要把晏敬时的尸体给——”
陆寒衣轻轻地抬了下右手,跪着那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了。陆寒衣按了按微微疼痛的额头,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吩咐:“不肯归降的,便杀了。至于晏敬时……放在这吧。”
陆寒衣说了这话,便失去了所有兴致,转身而去。
时光流逝,雪花纷纷落下,掩盖了周围的血色,掩盖了折成两截的恒影剑,也再渐渐掩盖了晏敬时。
陆寒衣说了“放在这”,便没任何人敢动。清扫战场的时候,九墟门众人心照不宣地略过了这片区域,好像把他给遗忘了。
这一片天地内,白雪皑皑,沉寂无声。
满天的大雪,似乎要把棠卿也掩埋在这里。在她觉得自己要永远陷在此处的时候,白色的光芒又闪动了,周围的场景忽得再一次变化。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梦的尽头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