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地,没过多久,一个手捏佛珠的和尚从旁边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笑意盈盈。
陈舞梨要跟宋嫣见面的事情,贺楚知道,于是跟来了。
“贺楚,”陈舞梨没看他,“你为什么不像宋嫣说的那样,直接杀了我爹?”
贺楚笔直地站在她的三米外,收好佛珠,浅浅笑道:“因为,不够。”
当然不够。
陈刘可是杀了他贺氏一族啊。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二叔……
全府上下,五十六人呢。
哦,不对,准确来说,是五十五人。
他活着呢。
“你的意思是……”陈舞梨始终不敢把心里的猜测说出口,哪怕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嗯,”贺楚说,“那么,你会阻止我吗?”
陈舞梨摇摇头。
不是不会,而是不知道的意思。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边是她最喜欢、最愧对的人;另一边是她的爹和兄长,是血浓于水的家人,是即使她厌恶憎恨却想保护的亲人。
陈舞梨说宋嫣讨厌,就是因为宋嫣把选项明明白白地列出,清清楚楚地问她到底怎么选择。
她连究竟要不要把屈九招给陈谷哳递匕首的事情说出都纠结万分,又能如何回答宋嫣的问题?
她真是愚钝,真是一点儿也不像别人说得那样聪明啊……
……
……
回家之后,宋嫣在床上躺了一下午,直到日薄西山,暮色迫近时,她才起来吃晚饭。
“你怎么回事,蔫蔫的,一点儿精神也没有。”易嘉儿说,“年纪轻轻,怎么跟个老太太似的。”
宋嫣瞥了她一眼:“想事情呢。”
“想啥?说说,没准儿我有办法。”
“就你啊?得了吧。”
“啊,你瞧不起我!”
“我可没这么说。”
“哼,我找宋公告状去。”易嘉儿说走就走,夹了菜端走饭碗,往宋文昭的院子里走。
宋文昭每天都很忙,经常不在家吃饭,只偶尔抽空陪宋嫣吃顿饭,聊聊天,问问她的近况。
说到宋文昭……
宋嫣有了新的想法。
今日她试探陈舞梨,本想和陈舞梨一起阻止贺楚,谁知那傻姑娘被困囿于过去,还没有走出来。
唉,真是令人唏嘘啊。
每每想到陈舞梨和贺楚的遭遇,她就忍不住叹息。
宋嫣收回思绪,没有多想。
嗯,她的新点子,是直接去找董墨。
董墨在屈九招,准确来说,在赵婴的帮助下,将陈家逼得退无可退,那么,只要她不计回报地帮助董墨达成心愿,董墨就不会为赵婴所用,就不会弹劾魏蔑的父亲了吧?
宋嫣是个很现实的人,她这么想,当然不完全是异想天开。
御史中丞的确可以弹劾宰执,甚至能百分百成功,但朝廷为了避免党争和徇私,会将成功弹劾宰执的御史中丞调到枢密院,因此,一般情况下,没有哪个御史中丞会乱使用自己的权利。
至于要怎么帮……
宋嫣打算,先见一见董墨,然后再跟他细谈。
思及此,宋嫣饭也不吃了,跟上易嘉儿的脚步,去找宋文昭。
宋文昭还没回家,宋嫣和易嘉儿坐在他书房前的台阶上聊天。
宋嫣伸直双腿,仰靠在门上,看灰暗的天空。
天渐渐黑了,淡淡的月光印在天上。
“你真的是不乖,坐没坐相。”易嘉儿的嘴,饭菜都堵不住。
“吃你的饭。”宋嫣都懒得说她了。
她俩爱斗嘴,天天吵不停。
吵着吵着,宋文昭回来了。
天也大黑了。
“阿嫣,嘉儿?你俩怎么坐门口?”宋文昭老远就看到她俩坐在书房门口,大步赶来,一脸疑惑,“怎么不进去等我?”
“对哦宋嫣,我们怎么不进去等?”易嘉儿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宋嫣:“……”
宋嫣说:“在外吹吹风,凉快。”
“这样啊。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嫣站起来,开门见山:“爹,你能带我去见见董墨吗?”
宋文昭愣了愣:“你见他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宋嫣抓了抓后脑勺,“陈谷哳不是失手杀了董峨眉嘛,董墨紧咬着陈家,让陈谷哳下了狱,但这事儿还没完呢。”
宋文昭能在官场待这么久,消息灵通脑子好使是必然的,宋嫣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
“你想帮董墨?”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