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将这衣服吹得天花乱坠,实际这衣服不知道在他们店里放了多久,一直无人买。一来它工艺上等,又以黄金为织线,十分昂贵,二来这衣服挑人的紧,穿着好看的人买不起,买得起的人穿着不好看。
他们东家正苦恼着这衣服怎么处理,这下好了,难得碰上又有钱又好看的买家,他可得抓住机会卖出去,这个月月钱铁定能高上不少。
顾让不置可否,目光在店内睃巡一圈,最后拿了一根白玉带,递到赵开面前。
赵开接过扣上,白玉带长度正好,收拢长袍,贴着他的腰身。顾让一直看着,手指摩挲了几下,少顷伸出手,将赵开背后不小心被玉带扣在里头的发尾轻轻抽了出来。
她转身走到柜台,将长袍和玉带一并买下了。小二收好那一锭金子,笑得合不拢嘴,将赵开换下的外袍和两件大氅一并打包好递给顾让,“二位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二人走出成衣店,赵开才回过神来似的,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崭新的衣服,伸手小心摸了一下,嘴角无意识翘了起来。
他一直沉浸在这种无端的喜悦之中,直到他跟着顾让,越走越昏暗,才恍然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回宫的路吗?”
顾让没否认,回道:“顺路。”
她带着赵开一路走到接壤皇宫的那座山脚下。这里距离闹市有一定距离,没有灯火,顾让取出一个火折子吹燃,将装着大氅的包袱背到肩上,空出另一手拉住赵开的手腕。
“跟紧我,小心脚下。”
顾让早将整座山都摸透了,选了一条较为平坦的路,拉着赵开爬上山顶。山顶的月光未被遮挡,寒风亦是,顾让便将火折子熄了放好,解开包袱取了大氅出来,一件递给赵开让他披上,一件自己系上。
她将人拉到一棵高树上,让他坐在靠树干的一侧,自己在外侧坐下。
双脚悬在半空,赵开晃了几下,四处张望了下,问道:“然后呢?”
顾让一愣:“什么然后?”
赵开茫然:“爬上来后呢?我们做什么?”
顾让瞰着远处,轻声道:“看。”
赵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呼吸一轻,眼睛里不可避免地浮起惊艳。
这里的视野实在很好,可以俯瞰整个皇城。清月与疏星交相辉映,冬虫咛咛,风吹云烟,远处群山朦胧,影影绰绰,半掩在夜色中。万千盏天灯徐徐升在半空中,烛火混着月光撒落在河面上,护城河水清澈舒缓,似一条飘扬的银锻缭绕着皇城,城内万家灯火,人影幢幢,仿若一幅绝美的画卷。
赵开半响失语,他坐在这里,心里的那些愁绪、筹谋一下变得很轻。
他转头看顾让,不由怔愣了一下。
顾让和他不一样,她依旧平静,淡淡的看着一切,黑沉沉的眼眸中映不出分毫繁华的色彩,也未见丝毫惊叹欣赏之意。
有一瞬间,赵开觉得她同外界的一切都是割裂开来的,包括自己。
她就坐在自己身侧,却好像离自己很远。
他还未反应过来,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出去扣住了顾让搭在树枝上的手。
顾让侧头,略有疑惑地看着他,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赵开收紧手,指腹在粗糙的树皮上摩擦而过,喉头动了动,“你……你……”他说不上来,余光瞥到远处星点般的天灯,半天才接上:“你怎么也不放天灯,不许愿吗?”
顾让摇了摇头。
她之前想找回自己的记忆,想弄清楚自己为什么经常失忆,可是花了几天适应后,又觉无谓了。
她垂眸看向赵开搭在她手背上的手,他捏得很用力,指骨泛白,指尖蹭在枝干上,有几道红痕。
赵开注意到她的视线,慢半拍收回手,欲盖弥彰道:“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你怎么找到的?”
顾让:“偶然发现的。”
“你经常来这里吗?”
“嗯。”
“那你坐在这里的时候,都会想些什么?”
“不想什么。”
“你带其他人来过吗?”
顾让摇头。
一来一回间,赵开心里的不自在消失了,他斜倚在一旁的主干上,微眯着眼感受扑面而来的夜风,神情惬意。
夜色渐浓,他打了个哈欠。
顾让观他神色,而后道:“回去吧。”
她率先跳下树,转而向上伸出手,赵开将手搭上来,也跳了下来。
两人原路下了山,趁着禁卫军轮值换班的时候溜回宫里。
赵开重新扣上了脚镣,顾让将人送到北隶府门口,将装着换下外袍的包袱递给他,“进去吧。”
赵开走了几步,倏忽停下转身:“六公主。”
顾让还在原地,闻言看了看他:“你可以叫我名字。”
赵开怔了下,然后慢慢笑了起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