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上下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缎,府门前过年时才挂上的红灯笼也换了新,那喜迎新春的字样换成了百年好合,各处溢满洋洋喜气。
国公府人丁稀少,到底是许多年没有办过喜宴,整个汴京都知过几日是苏国公嫡女和陆将军大婚,连着几日苏国公在上朝时都满脸的春风得意。
很快到了三月初五,婚前这一晚,母亲照例来到她院里,同她说说话,又催着她去洗漱。
秋云也已备好热水,洒了些平日里不常用的精油,是淡淡的梅花香,泡上一会儿,身上香而不腻,是清淡的鑫甜。
洗完来到里间,母亲坐在床榻边上,手里拿着一本小书,有些旧,偏也不像是医书,医书虽有些破旧不堪,但会比这小书大一些。
苏玖走近停下,定睛扫过,不会是她珍藏的话本子吧?
“阿娘看什么呢?”苏玖故作淡定,先坐在榻边脱下鞋子,想一股脑钻到床里侧直接睡下,若母亲问起就说太倦了想休息。
但苏母拽着她里衣,让她坐到跟前,摸摸她还略微潮湿的头发,嗔怪道:“都大姑娘了怎么还是不喜欢擦干头发。”
苏玖委屈的看了眼苏母,乖乖地下去拿来干帕子,一边绞着头发一边坐上床榻。
苏母叹气:“阿玖明日便嫁了人,往后我不可在你身旁时刻提醒着你,你就这般不顾着你自己吗?”
苏玖狡辩,圆溜溜的双眼笑着看苏母:“当然不会,有喜欢告状的秋云盯着我,我哪敢。”
小时候秋云便喜欢告状,自己稍微有些不适或者不听话就跑去告诉祖母,祖母知道就是全家知道,秋云作为陪嫁跟着她去将军府,但指定也少不了她的来回告状。
手里的帕子被拿走,苏母细心的慢慢绞着她的柔软发丝。
苏玖失神,母亲似乎好久没有给她这样绞过头发,还是从前那时候,也总是怪她不喜擦干便上了床。
告诫过她许多次,但她不听,有时候也会擦干净再睡觉,但有时太懒散便随意。
只是这样安静的陪在母亲身边的时候快要没了,心里酸涩难免。
“那也要记着顾好自己,少让我们操心。”苏母柔柔的声音没有一丝责怪,就像还是以前。
帕子离开的那刻,苏玖扑到母亲怀里,哽咽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倾泻而下,闷闷道:“阿娘……”
“不想嫁人,想一直待在阿娘和阿爹身边,还有祖母……”
苏母拍拍她的后背,女子嫁人都要经历这一段,背井离乡,只身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生活,怎会不懂她的心情。
安慰道:“阿玖离得不远,同在京城,南街和北街也不远,若是想家了回来便是。”
“呜呜……”
苏玖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那不一样。”
苏母继续拍着她,给她顺顺凌乱的气息:“陆将军无父母亲戚,想必府里规矩也不似世家那般多,且阿娘早已打听过了,陆将军品性极佳,你若想回来,自是没人拦你。”
阿玖自小跟在她身边,虽每日陪着她的时候不多,但一直是在一个地方,她回云阳药庄次次都带着阿玖,一是想让她多学些医术,二是阿玖黏人,乖巧的也让人狠不下心不带着她。
苏国公平日里忙着公事,常常外出,苏玖跟在她身边,不会在忙的时候打扰。
赫安和陆离共事许久,也从他那儿问过陆离这人是否可托付终身,赫安在她耳边夸了陆离半个时辰。
只是欣慰在阿玖找了个好人家,能护着她一生。
想着,苏母也红了鼻尖,但还是镇定下来,继续道:“你不是最喜欢漂亮的小哥哥,现下未来夫婿又生得极好,想必是非常和你心意和眼缘。”
苏玖听着,终是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那是多久前的事了,阿娘还记得。”
那是在她捡回那个少年后,总是暗里着迷少年清俊的长相,后来总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小时候不懂事,看到人便会贴上去,喜欢被人捏捏肉嘟嘟的小脸,就会开心地笑。
苏母拿出帕子擦了擦她眼角,故作埋怨道:“哭成花猫了。”
探身拿过柜子上搁着的桂花精油揉在手心里,穿过发丝,变得光滑透亮,握在手里比绸缎还要软。
过了一小会儿,苏玖又轻手轻脚要爬过去。
苏母再将她拉着:“等等。”
苏玖问道:“何事?阿娘,我好困……明日还要早起。”
说着打了个哈欠。
苏母无奈,但这事不得不说,拖了几天了,再不跟阿玖讲明白是不行。
苏母从枕头边上拿过那本小册子,苏玖探头想看清是不是自己的话本子,小书上没有封面,只旧旧的发黄的牛皮纸在外面包裹着。
稍稍松了口气,她没有这样的话本子,她平时看得话本子有些虽旧,但胜在外皮子有插画,也算精致,这许是母亲看得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