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外表陈旧、宽大的马车一前一后的进了城门,前头车夫带着毡帽,压低了帽檐,犀利的鹰眼藏在阴影之处,路过的人鲜少注意到这般过路人。
马车里却与其外表截然相反,如小室一般,铺设了一张小床,锦缎帘子随着马车前进而摇晃不停。
小床上的女子眼睫扑闪,缓缓睁开眼,掀开了棉被一角,将温热的手炉抱在怀里。
“何嬷嬷。”
老人闻声过来,将冒着暖意的茶盏递了上来。
“夫人醒的正好,昨夜路途颠簸,今日到了城里,公子说是要在此休息半日,约莫还有两日便到了。”
“嗯。”
苏玖下了榻,穿上鞋子,把铺在上面的大氅披在身上,她侧首问道:“我能打开帘子看看外面么?”
何嬷嬷是皇后给她的宫里老人,做事果断利索,一路上也确实将她照顾得很好。
何嬷嬷耐心劝慰:“外边风大,夫人刚醒,吹了风怕是会着凉。”
“夫人再忍一忍,等会儿找到客栈再下车,此处和京城不同,那风打在脸上就像刀子刮的一般疼,夫人脸白嫩,更是吹不得这风。”
苏玖缓缓点头,身子向后抱膝坐在榻上。
他们已走了将近一个月,越是往西北,越是干燥,风也大,尘土也多。
现在已是十月末,天气寒冷,出行之时紧急,带的衣裳也不多,大多是单薄的裙襦,一路上买了不少厚实的棉衣,虽不敌以前的好看,但到底能保暖。
马车咕噜一声停了下来,前面等候已久的人走过来敲了敲车门。
“夫人,先在这客栈中歇一歇,公子去前头定了房间。”
苏玖应了一声,何嬷嬷给她裹好大氅,又戴上帷帽,才扶着她下来。
小厮引着来到了二楼,推开房门,桌上摆满了餐食,冒着热腾腾的烟气。
苏赫安关切的问道:“可还冷了?”
只见苏玖摇头,低下脑袋喝下碗中的热汤。
“昨夜又哭了?”
瞧着眼睛都没了先前的光亮,眼底暗沉沉的。
“没哭。”
“一直睡,睡太多了,但醒了又总是胡思乱想,不如睡着了在梦里快乐。”
苏玖不耐,一直说她哭,神仙哭了这一路眼睛怕是都要瞎掉了。
苏赫安从身后捞到了两个小册字撂在她面前,“方才见那边有卖话本子,随手给你拿了两个解闷。”
“睡不着就看看,或者让嬷嬷教你绣花,待你学会了给我绣个荷包……”
苏玖忽然笑出来,被哄得弯了眉眼。
“才不给你做。”
见此苏赫安才放下心来,“成,爱给谁给谁。”
——
刚启程便下了雪,虽不至于不能行走,但路面湿滑,原本两日能到的行程拖了五日。
这日西梁城门即将关闭前,久违的太阳从云层后出现,辉光洒在马车上,披上一层金色。
“停下。”
守卫拦截将马车在城门之外,过路人纷纷低着头出城。
苏玖隐隐约约听见前头大哥的声音。
“与燕城主相识,前来拜见。”
苏赫安拿出物证予之相看,守卫挥挥手,身后的侍卫纷纷退开。
守卫交与物证之时,附在苏赫安耳边低声道:“城东长街南边,自有人在那候着。”
苏赫安点头,回身坐会车上,“多谢。”
进了城,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向东。
西梁属实是西北最繁华荣盛的城池,街道宽敞,酒馆林立,多有中原人和胡人在此处谋生,路过酒楼时,尚能听见里面大声吃酒欢闹的豪迈。
苏玖抠弄着指尖,进了城中竟有一丝丝的紧张,若说她来了也无能为力该怎么办,或者陆离伤得太重……
随即摇摇头,将这些胡思乱想都甩出去,何嬷嬷像是看出来她的心事,来到她身边。
抚慰道:“夫人不必心急,圣上想你前来,也是想将军能得以更好的照料,无论如何,夫人尽力便好。”
苏玖用力抹了下脸,袖子上的棉布湿了一块儿,“没有呢。”
不心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马车再次启程,好像很漫长的一段路,走了许久。
方才停下。
院落前的积雪已被清扫干净,独留一片空地。
苏玖早已披好了厚实的大敞,里面穿了棉衣,看起来就像一个圆圆的团子。
不等何嬷嬷扶着,便兀自跳下了车,绣花鞋上被溅到了一团水渍。
眼前是一个普通的院落,和别处并无两样,周围安静冷风吹,无人路过这样僻静的隐在角落中的院子。
小厮躬身行礼:“见过大人,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