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说:“你送的衣裙太多,快无处可放了。”
卫元朔送的那些衣裙瞧着便价值不菲,譬如近来汴京新时兴的浮光锦,一匹布起码要白银数百两。
“你送我这么多的衣裙,要花不少银两,我多年的小金库要没了。”
卫元朔眉梢微挑,他问:“小金库?要送给我吗?”
云栖:“不然呢?”
“好了,云大人,你回厢房罢,我也该回府了。”卫元朔帮云栖系好斗篷,“你穿得薄,若是着凉了,我可是罪人。”
“等等。”云栖反握卫元朔的手,将备好的汤婆子放在他的手掌上,“喏,这个送给你,办案时带着取暖。”
卫元朔的心如同手掌一样变得暖和,不是他自作多情,小东西对他是最特别的。
这个汤婆子,那梁岑肯定没有。
远在塞北的贺昀也没有。
卫元朔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点头道:“你回去歇息吧。”
“半夜三更的,你路上小心点。”
卫元朔应了声好,随即翻墙走了。
小泉看得呆若木鸡,牙齿打颤地问:“小姐,卫公子熟练的不像是第一次爬咱们府邸的墙啊?”
*
城内夜深人静,更夫打完五更的梆子,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
天凝地闭,风厉霜飞。将军府却犹如一口滚烫的锅,沸腾地冒泡。
将军府的府邸灯火璀璨,若是白日,贺骥要亲自去请汴京有名的戏班子,在府门前连唱三天的大戏。
或者让竹砚放一个时辰的鞭炮,敲锣打鼓,怎么喜庆怎么安排。
而此时的竹砚在嚎啕大哭,涕泗横流地望着一身戎装的贺昀,怎的才过一年,公子仿佛改头换面了。
他想象中的公子,会是身骑战马,威风凛凛地带领着军队,以少将军的名号,英姿焕发地回到汴京城。
城中的百姓高喊“少将军威武”,“少将军大英雄”,或许还会有明眸皓齿的女郎高抛绣球。
总归公子才貌双绝,有这等的待遇,不以为奇。
可公子偏偏就在这些许苍凉的雪夜,孤零零地策马回到将军府。
唉……
竹砚的泪不值钱地往下掉。
“母亲。”贺昀嗓音干哑,他连着赶了半个月的路程,路上极少开口跟手下的士兵说话,“陛下已知晓我回了汴京,母亲不必担忧。”
温素华的情绪激动,只顾着哭泣,泪眼蒙眬间,竟觉得眼前的昀儿很是陌生。
记忆里的昀儿是白皙干净,成日散漫惯了的孩子。
现在他的身量足矣顶天立地,面孔冷硬,下巴瘦削,皮肤似是被战火影响,不如以前白净了。
温素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她凝噎道:“昀儿,你受苦了。”
贺昀的盔甲闪着银光,他在军营待久了,哄人的本事倒退了。
他笑着安慰道:“母亲,我不苦。”
先前在战场上的血腥场面宛若云烟消散,在无数垂死之际,唯有汴京城支撑着贺昀继续厮杀。
如今他等到了这一天。
贺骥丝毫没受温素华的影响,心头欢喜地打量着贺昀,对嘛,这样看才像他贺骥的儿子。
“臭小子,你变黑了跟我长得有几分相似,明日上朝,我要去问问云老弟,我和你到底像不像父子。”贺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贺昀的肩膀,说道,“好样的,给我长脸了。”
温素华嗔道:“老爷,昀儿哪里黑了?是塞北的风水不胜汴京养人,你去照照镜子,昀儿的模样比你俊俏。”
“臭小子,你听听,你母亲愈发嫌弃我了。”贺骥撇嘴说道,“已然到贬低我的地步。”
贺昀云淡风轻地说:“母亲所言不无道理。”
贺骥哀声说:“得,我这老头子晚年要凄凉咯,妻不爱,子不敬。”
“老爷别当着孩子的面胡言乱语。”温素华蹙眉瞪着贺骥,平日写个奏折都是难事,今儿个居然讲得出''妻不爱''的话。
温素华关怀地看向贺昀,昀儿的军营环境恶劣,又要拼死搏杀。即使她有众多的问题,也要让昀儿好好歇息一番。
……
贺昀的厢房并不显得陈旧,因有小厮隔三差五地来收拾,仅需把软榻的被褥换成丝绵被。
竹砚搬着暖炉,絮絮叨叨:“公子,有我守着,您今晚就舒舒服服地睡个安稳觉。”
贺昀脱去盔甲,披上一件黑色长衫,胸膛的刀疤像是獠牙似的狰狞。
他靠着椅背,抿了一口酒,问道:“竹砚,你在府里过得可好?”
竹砚不禁哽咽道:“回公子的话,竹砚过得一切安好,可公子呢?公子受了那么多的伤。”
“我无妨。”贺昀轻声问道,“那她呢?过得如何?有人欺负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