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昀的声音轻缓,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
云栖的眼神带着审视,探究,似乎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虽有一年多未见面,但云栖的变化不大,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把坏主意写在脸上。
这次云栖不仅没有反驳他的话,无端提起要他做护卫的事,安的大概不是什么好心思。
不过——云栖想摆布他,对于他来说,这并不是坏事。他是心甘情愿的。
云栖见贺昀答应得这么利索,咳了一声,说道:“嗯……那说定了。等回到汴京,你若是有空,做我一日的护卫,如何?”
贺昀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定了。”
云栖更加确定太子说的都是真的,贺昀是喜欢她的。
思及此,她犹疑地看着贺昀,他的面容其实和年少时不一样了,五官硬朗,骨相周正。即使与她同坐在席上,他的肩头也比她足足高了半尺。
她回想之前那个整日嚣张的不得了的贺昀,隔几天就挑衅她一次,总跟她作对,仿佛上辈子欠了他许多债似的。
可现在坐在她眼前的贺昀,看不出有一点那个讨厌鬼的影子。
“但是——”贺昀继而问,“你想怎么摆布我?”
他问得很直白,以至于让云栖顿时红了脸。
她想怎么摆布他……?
好端端的一句话,贺昀这样说出来,怎生变得如此奇怪。
云栖理直气壮地说:“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反正只有一天,你要好好想一想。”贺昀轻笑道,“你可以利用我为所欲为。”
云栖微微扯唇,她怎么从贺昀的语气中听出来了期待?
他似乎期待着她随意摆布他,根本没有一丝不情愿的意思。
“你在想什么?”云栖没好气地问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要你做丧尽天良的事吧?”
贺昀说:“那倒没有。”
他下巴微扬,道:“我想我能为你做的事有很多,一天有些不够。”
“足够了,足够了。”云栖渐渐打起了退堂鼓,她担心自己或许教训不了贺昀,他尚未做护卫,就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她若是平白无故地刁难他,就显得她胡搅蛮缠了。
她要好好琢磨该怎么刁难他。
夏夜的蝉鸣不绝于耳,一缕热风吹进账内。
云栖提起衣袖,擦去额头流的汗。她的嘴唇发干,脸上的汗像淅淅沥沥的雨,没停歇过。
今日她没有沐浴,当下的环境,也找不到一个能让她沐浴洗发的地方。
在这帐篷里边待着,又闷又热。
云栖本想着找家客栈落脚,但她的马车因山匪受了惊吓,乱跳乱叫的,怎么都不肯接着赶路了。
是以贺昀就让她跟着他们原地扎营,先凑合一晚上,等明日再换辆马车。
这半个月她在宝光寺陪祖母吃斋念佛,穿的衣裙亦是素白色,她的袖口有些脏了,沾着黄色的泥土。
云栖一向爱干净,瞧见这脏泥,心里很是不舒坦,她将衣袖往上卷了两层。
“贺昀,你不热吗?”云栖好奇地问道。
他穿得比她还厚实,却不见他出汗。
贺昀的确不热,他说:“我方才去河里泡了一会儿。”
“你用河水沐浴的吗?”云栖额间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她叹了口气,道,“这帐篷好闷,你们夜里睡得着吗?”
云栖回头望了望铺在地上的草席,瞧着粗糙不平。她宁愿睁着眼睛坐一宿,也不想躺着歇息了。
贺昀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张草席,他思虑片刻,道:“我有件衣袍,是干净的,可以铺在草席上面。”
“可以吗?”云栖眸光一亮,侧目看着贺昀,说:“这是个好主意,等我回了汴京,定会给你买件新衣袍的。”
“那我就记在账上了。”贺昀说,“你欠我一件衣袍。”
云栖啧了一声,道:“放心,我不会赖账的。”
她的汗水从下巴顺着脖子滴落在衣襟上,素白纱裙薄而透,几乎能看得见她衣襟下的皮肤。
贺昀的眼神突然不知该放到何处,她的衣襟湿透了,肌肤好似裸露着——这不是他该看的。
可恶的是,他的脑袋不自觉地想起军营的那些小子讲得不入流的话。
他僵硬地看向帐帘,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帮你把丹桃叫过来,然后派小泉给你送衣袍,你先歇息。”
贺昀旋即起身,他不能和云栖离得这么近,“明日辰时启程去宝光寺,夜里会有兵士守着,你若是有事,便让丹桃告诉兵士。他们如果不能解决,你就直接来找我。”
言毕,他已经掀开了帐帘。外边火光烛天,兵士们大眼瞪小眼地坐着,不敢高声言语,怕搅和将军跟姑娘谈话。
丹桃啃着鸡腿回去,并笑意盈盈地跟贺昀福身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