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绝情。”
说得哀怨,面上的笑意却未散去。
“陛下可是不欢喜?”姜迟不明所以。
“欢喜!她愿意拿捏朕,朕自然不能叫她失望。”萧彻眸中意味深长。
……
卫令姿拒绝了聂园安排的马车,跟着沈酌言一道策马回程。不停不休,一路奔驰,又因萧彻交待的黑云卫前后开路保护,一行顺顺利利,风平浪静。
两百里地,从天色熹微到明艳正阳,只消了三个时辰。
还尚未看到邯城城墙,就看到前方老远黑压压一片。隔绝内外的层层屏障间还有无数道铠甲刀矛反射出的凛冽寒光,在邯城之外几里围出一眼望不到左右尽头的坚固围垒,苍穹下“闻”字旌旗在丽阳和风中飘动摇曳。
卫令姿早知围城形势严峻,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亲眼看到这般情景,还是忍不住被这阵势震慑住了。
定了定神,卫令姿抓紧缰绳,就要向前。
“不要去!”沈酌言却忽然将马横到她面前,似乎仅仅三个字,已经调动了他全身气力。
卫令姿睫毛轻颤,“酌言哥哥?”
“我有办法保全下你,让你远离宫中争端,去过枕山栖谷、天地自在的日子。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要去……”这提缰一去,意味着什么,他明白。
长年温厚清举的男子,此刻却姿态卑微地恳求着。
卫令姿对他的反常百思不解:“你的保全,是只保全我一人,还是可以保全整个邯城?”
沈酌言言语苍白,最后轻吐一句:“当下我只能保全你。”
“只对我一人的保全,我不要。”
卫令姿明白他的无能为力,还是狠心拒绝,“邯城渝州,降表腰牌,甚至你我,无一不在他的谋划。他大费周章将我引入此局,我若临阵而逃,他不会罢休。”
这是她从渝州逃脱、在聂园纵火,两番冒险得来的结论。
九五之尊,想要娶的是能给他带来助益的人,只是碰巧,拥有这些助益的那个人是她。
“梁国走到这一步与你无关,你是无辜的。”沈酌言声音略略暗哑,“周国的前朝后宫深不可测,我不想看你搭上自己终身,从此困守高墙。”
“在高陵时安内侍跟我说,几年前你曾为我挡下陈国使臣的求亲。当时他问我,倘若无人先知此事,父皇也同意联姻,我会如何。”
卫令姿斟酌片刻,决定道出这桩旧事,“我的回答是,只要大梁的权衡需要,我就会没有怨言地嫁过去。”
现在想来,安从那一问,也算是试探了。
沈酌言目光一黯,又挣扎道:“只要权衡需要?于你而言,什么都是可以权衡的吗?情爱也是?那你……”
“是,只要存在于这天地的一切,便没有不可权衡的,可或不可无非是看那人愿不愿意罢了。”
卫令姿急忙打断了他的话,竟觉得此刻的沈酌言很是奇怪,“风花雪月,儿女情长,靠着这些是不能活下去的。能用无足轻重的情爱换来许多人的生存,这才是最实在的。”
情爱之于那些刀剑架脖颈的人是奢求,连最起码的生存都不能达到的奢求,与镜花水月又有何异?
可眼看沈酌言执着未退,卫令姿却似陷入一些温暖的回忆,柔言细语着:“我自出生便居于宫廷,不知人间何世,桂花酥、糖人、皮影,还有孔明灯……从小到大我对宫外的所有美好想象都是你带给我的,宫外的世界于我就是桃源。”
“可是……我亲眼看到的不是这样。短短几日,我为了逃离渝州,典钗卖环,游于街巷,遇过劫匪,更险些命丧荒野。”
说到此处,卫令姿心绪顿时就被压抑地难以平复,“你我亲眼所见,这天底下有人会因这世道一心求死,有人会为了一点金银就杀人搏命,我们从来不用忧虑的东西,随手施舍出去的分毫,都与他们生死攸关。”
沈酌言眸中执着夹杂上怜惜之色,又染上几分颓然无力。
“平头百姓应付生计都不暇,若连生死还要屈于个人情爱,连他们依赖供养的王室紧要关头都只顾自己安稳舍他们而去,这样的王室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我是梁国的公主,生来便受百姓供养。国家安逸,我无忧无虑,得享荣华,如今国家覆灭,我便该担负下身为公主应该担负的一切。”
弃民心者,必为百姓所弃。
根本没有人能阻挡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