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陶玉的印象里,人生中所有重要的时刻几乎都与夏天有关。
比如来到广城时是一个夏天,认识梁置礼也是在那年夏天,和梁置礼一起去留学,也是后来夏天发生的事情。
但今天,她忽然就对眼前的春天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某种程度上,这句“看春天”,不亚于当时梁置礼对她说出“一块散步”那句话。
她如同被施了魔咒般,一步一步走到了梁置礼身边,和他共同沐浴在这阳光下。
梁置礼的目光没有什么焦点似的落在窗外,长长的眼睫覆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是随意开口,又带了几分思量,问:“扬城的春天怎么样?”
陶玉站在梁置礼身边,大脑本逐渐放空中,被这问话突然带入现实,微微一顿,翁声开口:“应该很好吧,平时没大注意。”
“因为要工作?”梁置礼忽然偏头看她,看得陶玉心猛得一跳。
她胡乱点头,其实也是没什么精力去关注四季的变化,天气对她而言,更多的是今天是该添衣还是减衣。
梁置礼收回视线,“那这几年过得好吗?”
陶玉垂了眼,刚要回答,又听见梁置礼自嘲似的笑了笑:“抱歉,这句本来应该是见前女友第一面就该问的,结果到现在才问。”
“你可以不说。”缓了会,他补充了一句。
“没事,”陶玉调整了下僵硬的姿势,轻声说:“如你所见,这个前女友过得并不好。”
觉察到身旁的人像是颤了颤,静默一瞬后,陶玉又耸耸肩,故作轻松道:“你说得没错,没有我,你真的越来越好。”
她抿嘴笑笑,那些深埋于心底、耻于出口的原因,此刻竟也能很顺畅地说出来了。
“这也让我放心了,当年没耽误你。”
她语气轻松,像是在真诚为他感到高兴。
然而梁置礼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固然,多年后亲耳听到陶玉亲口承认她过得不好,他应该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
可扪心自问,那么多年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就是为了此刻听到一句“离开他,她过得也不好”吗?
心骤然缩成一团,为什么会很难过呢?
甚至梁置礼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想听到她说过得好,还是不好。
阳光将陶玉的脸照成几乎是透明色,脸上细细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向来淡定的男人此时喉咙有些发紧,“陶玉,也许我并不是……”
陶玉回望他。
然而,话出一半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将两人惊醒。
是今天一直没能露面的高秘书。
高秘书显然也没料到房内梁总和Tara靠得那么近,梁总脸上更是露出了他此前从未见过的神情。
或许可以称为……怜惜?
“抱、抱歉。”高秘书不动声色带着门把手,顺带将一众翘首相盼的目光拦在门外。
但还是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
“高秘书,怎么不进去啊?”
“是啊,我们还要汇报呢,时间很紧迫啊。”
“梁总在忙很重要的事情吗?”
……
高然转头,用眼神示意这群各事业分部的主管们先别说话了。
陶玉心里咯噔了一下,一室旖旎氛围瞬间被打破。
那些声音,她平时在大会小会上都听过,都是今天来跟梁置礼汇报的分部主管们,要是被他们看到她此刻就站在梁置礼身边,她就是长了十张嘴,以后在公司也解释不清了。
“你、你这里有柜子吗?”陶玉急急问。
梁置礼皱眉:“什么?”
“就是能藏人的地方!”
陶玉揪着手指,在原地迈着小碎步,“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我来了,要是被看到我提前来了,以后在公司该怎么解释……”
竟然是因为这个?
“对了,我可以藏卫生间啊!”陶玉像发现了新大陆搬,拉开病房内的卫生间大门,就要往里藏。
梁置礼单手扶在腰上,这才出声制止她,“他们来汇报,你也来汇报,待会他们进来了,你准备怎么出场?”
陶玉:“……”
她竟然忘了这茬事,着急忙慌的,把今天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那怎么办啊?”
陶玉瘪着嘴,露出求救的眼神,梁置礼叹了口气,指了指病床旁的板凳,说:“你坐那去。”
“那你呢?”陶玉懵。
梁置礼慢慢走到卫生间门口,回头淡定安排,“我进去。”
“打开你的电脑,准备汇报材料。”
说完,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陶玉依言照做,没一会,高然再次敲了敲门,门外一众人均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