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一恍惚,看着眼前这个肤色黝黑,干瘦脸庞布满似沟壑的皱纹,不再年轻的老剃头匠,
还真是,没人是傻的。
吴青的内心,也首次直面原主的这个叔叔。
穿越前,原主的记忆当然与他无关,对他而言只是资料提取器。
但吴老三和张仔七一样,完全不知道吴青已经不是原主了,但还是把吴青当亲人一样照顾。
穿越后的照料,这可是是实实在照顾的吴青,而不是原主。
吴青有些纠结,最后一哂。
算了,就先稀里糊涂的过吧。
吴青想了好半晌,吴老三焦躁地拍了拍床头,发出护犊般的低嘶声,
“杀人纵火,是要砍头的啊。”
吴青这才点点头,
“我倒是没有杀人,不过,您说得是,同我没关系。”
这吴老三编出的理由,也稀里糊涂的先认下吧。只可惜了那把刀。
见吴青应承下来,吴老三转头出了门,
“我去给你拿水来?”
片刻后,却拿了碗药汤来,
“当归补血汤,老罗说你失血多了,给你补补血。你先喝吧,我等会去熬些粥来,再给你煮两鸡子。”
将药碗放到床头,伸手要去扶吴青。
“没那么脆。”
吴青摆手,自己单手撑着床板,背靠在床头缓缓坐起,嘴角不时抽动,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吴青取过药碗,细细地喝着,咽下一口干苦的药汤,
“现在几点?”
刚从前堂回来的吴老三回想了下,
“嗯,刚过八点吧。来时我看了眼前堂的发条钟。”
六十个小时修复好,就是后天晚八点,伤口才修复完。
吴青默算了下,接着问道,
“我表兄呢,我在这和他说了吗?”
吴老三有点气闷,“没呢,你和他少来往啊。”
“那不行,做戏得全套,起码得和他支唔一声,不然别人一问,全露馅。”
吴老三一拍黝黑光秃的脑门,
“怎么落了这茬,我去给他找来,他在哪?”
“岭脚街。”
…………
小二四死了,冻毙在彻夜的大雨中,于一个狗笼里。
铁质的,被撤掉顶盖的狗笼子。
清晨,换口帮众人蹲守义安堂人一夜无果,只得气咻咻回返。
张仔七没进院子,就被前头先进院子的二哥到十四哥并成的人墙,堵在了院外,有沉重从沉默的义兄们那里传到张仔七心间。
“怎么了?”他问。
“二四死了。”前头的二哥答。
张仔七首先打心底涌现的是恐惧,无穷尽的恐惧。
“拖出去埋了。”
最前头的帮主王阿贵说,随后回了北屋,脚步没一点变化。
人群往前走,张仔七挤进了院子。
院角的狗笼子里,苍白的小二四一动不动。就只有苍白。雨水泡了一夜。
不一会张仔七就听见北屋里一条名为“阿大”的北方细犬的吠声,和王阿贵爽朗的笑声。
负责掩埋的是二二和二三。都面有戚戚,脚步拖沓,但没法子,他们得干。行小。
院墙外,张仔七拉着豁牙仔躲着人,牙齿打颤,
“小二四死了。”
“死了……就死了嘛。”豁牙仔声音含糊。
“他死了。”
张仔七狠命揉着两颊,
“替我死的。”
“啪。”
心头火气,豁牙仔大手一挥,给了张仔七一耳光,语速又快又急,
“慌你娘,你期我们两个也死?你做的事,我替你瞒,天知地知,其他人不知。你再多嘴,我们两个也得死!刀没了一把,阿爷就只想揪个人顶,是谁,没所谓的。谁能想到壮小伙会被雨淋死?他死了,这事就过了。你他娘内疚也好,过意不去也好,在这别摆出来!”
…………
“你他娘内疚也好,过意不去也好,在这别摆出来!”
时间一晃,已经是中午,张仔七倚靠在后门门框上。
昨天蹲了义安堂一晚上,换口帮难得放了天假,张仔七无处可去,便在后门,盯着巷尾的平房出神。
从清晨到现在,他脑子里一直回想豁牙仔的这句话,他极力想装出正常模样,但话尾话头的间隙,小二四苍白的脸却总是在脑中一晃而过。这时,他的脚就会不自觉抖一下。
“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张仔七重重拍着自己的脸。你他娘慌什么?
“张仔七,有人找。”
在张仔七平复心情时,豁牙仔走到他身边,
“院门口一个老头找你,说是你表弟的三叔……”
话到最后声量降低,豁牙仔附在张仔七耳边,
“我们打锣的嘛,死于非命再正常不过了,小二四怪他自己嘴笨,说阿爷错了,一句话把阿爷撑墙上,他命不好喽。”
张仔七木然地点头。
…………
“怎么搞成这样啊?”
老罗的医馆也在水东,水东十四处码头之一的兴国码头边。张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