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真怪笑一声,敞开手中麻袋,四个圆球滚落。
个个黑须缠绕,血裹如梅,细看个个双眼怒睁。居然全是人头。将书房内熏了个腥味冲天。
“这。”黄云岸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李介明一一点道,
“水工帮帮主,二刀会会长,信义帮帮主,联信帮帮主,四个帮社,占了余江二十八个公共码头中的十九个,其余者,不成气候,日后慢慢收拾。”
黄云岸“嘶”一口气吸到底,脑子过了好几个弯,才怔怔道,
“老师,您好大的手笔啊。”
可不是嘛。先是假借寻剑之名义,电讯四名外埠武师。既名正言顺招来白城帮帮众二百余人,又许以重利,诓骗余江各帮社路上设卡,分散人手,再诱使黄厅长下令,设卡者不得携带火器。得以以少胜多,逐个击破之余,更使其社屋空虚,最后直捣黄龙,一网打尽。
沉吟一会,黄云岸随即意识到,这十九处码头,无主了。
他狂喜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这样岂不是说,往后,这十九处公共码头便落入咱们的手了。那还要什么租子?红利可全都是我们的了。老师,您真是好算计啊。”
黄云岸更是喜不自胜,大手一挥,
“我做主,以后这十九处公共码头的红利,您占一成。”
李介明闻言哈哈大笑,
“一成?一成挺好,以往我才拿红利三成的两成,明年还要减一半。现在给我一成红利挺好啊。”
黄云岸也大笑起来,可他一笑,李介明的笑容却遽然一收,
“可这不成!”
李介明拍了拍白城帮帮主查真的肩膀,
“一成,是我给他的。”
剑拔弩张之气氛复归。
这斩钉截铁的话让黄云岸皱眉,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查真,
“老师,你给不出!”
“给不出?”李介明叱问。
“给不出!”黄云岸阴了脸。
“给得出!”李介明双手负在身后。
“给不出!”
黄云岸气急了,
“你拿什么来给?我们不同意,你别说给他一成,你以为全余江就你一个前朝遗老?要不是我们不想出乱子,你以为轮得到你来清理船帮公口?”
“不想出乱子?好一个不想出乱子。你们不同意?可有人同意了。”
李介明弯腰从被黄云岸扫在地上的牛皮文件袋中捡出一个,不紧不慢地,一圈一圈解开封口绳,递给黄云岸,
“看看?”
黄云岸劈手夺过,抽出文件,他倒要看看他老师葫芦里卖的什么糟药,这一看,满腹狐疑。
文件红封黑字。
《余江公共码头安保公司股份分配合同》
“这什么?”黄云岸挥舞着文件。
七十四岁的李介明看着年仅三十八岁的黄云岸,语气不无奚落,
“得舟,你真是过时了。这是公司股权分配合同啊。我同南余道镇守使管春武大人共同出资,成立了余江公共码头安保公司,不好意思,没找你们这些公署官员参股,见谅,实在是不够分了。三日后码头路,开业大吉,记得送个花篮。”
南余道镇守使。大乾民国成立后,政事院取消府,州等行政区划,改为省-道-县三级制,每省分四道。于省内冲要之地,设立镇守使,职权大致相当于前乾时期总兵之职,全辖驻地军事大权。
管春武,胡系将领,南江省南余道镇守使,陆军第九混成旅旅长,陆军少将。
军阀时代的军阀!
原先收来的租子就有镇守使的一份,现在看样子,管将军嫌少了。
黄云岸面带苦笑,
“老师,这是做什么呢?”
“做什么?”李介明反身走回书桌后,叹口气,
“我年纪也大了,找了半辈子神兵,一无所成,总得给我两孙子留一份家业不是?掮客可不是什么家业,公司才是。”
黄云岸语气苦涩,
“那何必找镇守使大人,找我们不一样嘛?”
“何必?才租子的两成,你们都要减一半,你们又是何必呢?”
李介明头一仰,话里化不开的怨怼,
“找你们,吃剩饭吗?镇守使大人出兵,占六成,现在未出兵,只出面子,占三成,查真干股一成,剩下,全是我的。”
“好,好,好!”一连几声叫好,黄云岸刷的掏出配枪,后脑勺上却立马就是一痛,硬物顶着,黄云岸拿枪十几年的人了,分得出,顶住后脑勺的是枪。
“你敢开枪嘛?我死一人,你死全家。”
黄云岸有恃无恐,“我是官,你是匪,只有我杀你,哪有你杀我的份?”
脑袋一转,却发现白城帮帮主查真两步之外好整以暇站着,飞天枪徐威柱子上靠着。
那是谁拿枪顶着他?黄云岸正狐疑着,一个明黄色黑边大檐帽从他耳边肩上探出。
明黄色大檐帽下,军官喜欢留的翘尾八字胡耸动,
“可我,正儿八经的官啊。”
李介明双手叠在拐杖上,老神在在,
“辛苦您了,常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