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村长有自己的顾虑。虽然沙坪光说得底气十足,但三名巡警如何够将吴家村七拐八绕的村路小径堵得严实?不如村中出人与三名巡警一同协力抓捕贼人。
要不然,万一叫贼人走脱,藏匿山中。巡警们自是不会长久驻守吴家村,等巡警们一走,贼人又出现?这可如何是好?
吴青本想埋首,视若无睹。
扮盐务巡警样的练气士,可能存在的鬼怪。
都叫他有点忌惮。
但吴青家人们却不给机会,这件事与他们休戚相关,现在听没有鬼怪,大哥吴红硬拽着吴青,走上前去。
吴村长粗糙的大掌拍上吴青壮实的肩膀,“嗵嗵”作响。
“瞧这后生,多结实的身板啊,这样的好小伙,我村中还有好几人,定是能帮上几位长官的忙。”
还有好几人这话自然是吴村长在胡吹。
但吴青挺拔的腰身,也确实让沙坪光抬了下眼皮。
倘若真是贼人犯事,这倒是个好帮手,可如今这不是贼人……
沙坪光皱着眉毛,想着如何回绝,才能让吴村长彻底死心。
草莽模样的孙巡警不耐烦地越过沙坪光,
“老头,好说不听啊?我等巡警办案,要你这几名农夫帮什么闲手?”
孙巡警开嗓如打雷,语气也不妙。
吴村长缩了下脖子,犹自道,
“我这后生可不是农夫,才从余江城里回来,在大镖局里待过一个多月,一手的好功夫。”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
孙巡警直接断定吴村长土包子一个,没见过世面。
他饶有兴趣地问道,
“后生?年纪不大吧?”
吴青眉毛动了动,没回答。这名巡警,话里有话。
“十六。”吴村长却替他讲了。
孙巡警一听乐了,词句一个一顿地从嘴里冒出来,
“小山村,农夫,十六岁,在镖局待过一个月。哈哈哈……”
孙巡警捧腹大笑,笑了好一会,没听到旁人的发问。便直接略过吴青,问吴村长道: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发笑?”
吴村长只好硬着头皮干问道,“孙长官为何发笑?”
孙巡警笑容一收,直起了腰,居高临下地质问吴村长,
“不是你在逗我发笑嘛?小山村,农夫,十六岁,在镖局待过一个月,你同我讲,这样的人,一手的好功夫?”
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孙巡警的话算是有理有据,四个条件,没一样能能佐证吴村长的话。可孙巡警话里的倨傲,让人不快。
他拍着腰间的枪囊,
“总之,哪个闲杂人等敢夜间出门,碍手碍脚的,休怪我夜盲症急发,分不清贼人良民,通通一枪给他毙喽。”
威胁比劝说更有用。
吴村长一抖,不敢再多嘴。
兵荒马乱的年代,持枪的巡警,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沙坪光皱眉觉得他同僚行事太粗暴。
又是一个和老施一样的莽撞汉。
但依然默认。
他也不觉得一小山村中会有高手。不要来碍事,便万幸了。
而吴青,乐得清闲。
孙巡警原地转身,将众村民扫了一遍,喝道,
“还愣着干嘛?全给我滚回家。”
他不光是按照条例行事。
对他人的颐指气使,他人对他的畏惧。
这都让他觉得没白穿这身制服。
他乐享其中
围观的村民不敢触霉头,纷纷退出祠堂。
吴青头也不回地跟随家人们往家中走去。
孙巡警最后一指在旁划水的杨二巡警,
“你今晚住这吴村长家,也不得随意出门。”
杨二一听,精神振奋。这好啊,不用熬夜,睡一觉,明早回乡。拖着不情不愿的吴村长就出了祠堂。
祠堂内顿时只剩四人。
俩活,俩死。
孙巡警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乱糟糟的局面,示威似地瞥了眼沙坪光。
两人的榷运局缉私小队,沙坪光是头。孙巡警对此早不爽了。
找什么借口,安抚什么村民,看我快刀斩乱麻,不就成了。白费口舌。
沙坪光浑不在意,语气肃然,
“已经入夜,又无人聚集,阳气衰减,别的村民门户紧闭,只有我们这敞开大门迎它。它该快来了。”
得意洋洋的孙巡警闻言是神色一凛,大手扶住腰间。
…………
从祠堂回家的路上,吴青的家人们在讨论着几名巡警的跋扈,吴青一言不发,快进家门时,吴青心中一动,脚步一顿,左右打量一通。
家人们走前头,附近的村民各回各家,没人关注他。
是解脱胜在提醒他?
吴青小动作唤出解脱胜执铃,在门外轻轻摇晃。
吴青摇出一声极轻微的铃响。
果然……
地上的黄土与树叶瞬间搅合在一块,青黄相竞的文字在门槛前凸显:
地点:乾国·南江省·南余道·干城县
时间:大乾民国六年,西历一九一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