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小刘的排工,已经巡街一夜的吴青,白天需要继续巡街。到晚上,原先白天班的冯成贵一队才会来换班,可吴青还在西晋路一路边摊上吃包子,冯成贵就找来了。
“阿青吧?我冯成贵,身后这是何东,我俩水西这片白天班的,老施有无同你讲过?
吃早点?不用了,吃了来的。前天何庄乡那多亏你们了,本来想就这两天,去泰湖楼摆桌酒,咱们认识认识,平时忙,又缺个由头……谁想到老施那家伙竟然出了这事,等他回来,咱们再摆……泰湖楼挺贵,三人吃太亏,嘿嘿。”
冯成贵对施大海的脱罪,抱着很乐观的态度。也许是榷运局局长,缉私二队惯称巡检大人的大人物已经插手了。
吴青接着问冯成贵来意。
冯成贵对道:“你学徒警嘛,业务不纯熟,真要出了事罩不住……到时候还不是得我俩这种老持沉重的老巡警出马,才能收拾得了烂摊子。早饭吃完,你就回去歇着吧。明早来签簿就行。”
冯成贵,名字听着老气,但人还远未到中年,三十缺一。是个很豪爽的老青年。
找到吴青,自我介绍完,就大包大揽,今一整天,都归他们巡街了。
重点不是吴青罩不住,重点是让吴青早点回去休息。接下来的活,他们替了。
说吴青业务不纯熟,是不想叫吴青心里有负担。
大抵是因为缉私二队盐警们,很多就是江湖上来的,就和施大海一样,有侠味。
这一下想到了自己的带教师傅,有点突兀,但吴青的思维就是这么莫名地,一下子续到了昨天,听小刘讲述完施大海犯了案子时的思绪。随之的情绪,也续到了昨天初听施大海犯案时的复杂。
吴青昨天的复杂情绪包括“路见不平,侠义,沉默,钦佩,包公,铡美案,三侠五义”。
复杂的情绪到“三侠五义”为止,吴青的思维就又突兀地跳跃了一次,这次是儿时的记忆。
吴青儿时。
前世中国南方的一栋花屋,天井,水缸,盛夏,竹椅,芭蕉扇,收音机,里头单田芳的口风老练苍劲,
“大宋朝四帝仁宗赵祯在位……”
就有人朝外喊,“阿青,别练了,又到三侠五义了……”
写起来长,不过心念电转,仅仅是稍微的思绪偏移,吴青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回过神来,吴青心里迟疑了很久,才说拱手道,“多谢贵哥,东哥。只是哪有前辈破费的道理,等海哥回来。还望贵哥给我个机会摆阔,小弟做东,咱们好好认识一下。”
冯成贵哈哈大笑着摇头:“不成。摆阔好说,你打肿脸充胖子也行,钱多烧的也行,没人挑。可摆酒就得有由头,我摆的是接风酒……你要是讲不出个更妥当的因由来,这酒该我摆……自也是没有叫新丁破费的道理。”
吴青再度拱手:“小弟摆酒,自也是有由头,小弟摆的是和头酒。”
一直在冯成贵身后,沉默寡言的何东都不由地奇怪,“你可是得罪了谁?要借我们这两身公服,来说和说和?”
吴青笑眯眯道,“小弟前天从床上被海哥叫起,一听要去何庄乡,那是满腹的怨气,心里更是将二位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和的是此事。”
吴青拱手的姿态客气,没人会觉得他话里说真的。
冯成贵笑道,“怕不是你想请客,现在专程在心里补骂了一顿吧?”
吴青笑道,“叫贵哥说着了,要是不叫我摆这阔,二位在我心里,怕是又要多受几顿骂了。”
冯成贵与何东也笑了起来,却又是相顾失笑,“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那等老施回来,你做东。”
“正该如此……劳二位替我的班了。”
“嗐,小事,本就是我们的班。你也别怪小刘,他想的简单,累我们两个,不如只累你一个……”
“多谢。”
…………
余江县四个城区。老城区,老租界,水东区,水西区。
水西区的繁华排第三,但热闹排第二。老租界没这里热闹。
人力推动的,机器运转的,是各式各样的车。坐车里舒舒服服,走马路上频频忙忙,是各式各样的人。这一切的声音混合起来,便成了这四分之一座城市的热闹,十万人的热闹。
与这样的热闹对比。
一人独行的吴青,就显得很无足轻重了。
出于个人性格,有些话吴青大概永远不会说出口,但不代表不会心里碎碎念。
“有点没劲……就改一点没劲……请顿饭,意思意思就够了吧?毕竟之前说缉私二队五十多号人死光光,也就只是开玩笑嘛。又没真咒他们死。”
言尽于此。前方榷运局的黑色大铁门在望。
吴青是个很实际的人。做事看收益,过程中如果违背了自己的道德准则,就找个理由盖过去。
这种只看收益的做事方法和性格,基于他前世连现世,一共二十多年,经历过的成千上万的事件。大到踢馆杀人,小到买烟却被店老板坑了一块钱。
所以不可能见几个人,看几件事就改变。如果是改变了,也一定是装的。
融入一个群体,最起码是要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