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况我所料不差的话,常队办公室那不声不响的军官,就是盯着常队长,不让他说清楚佐治员是来干嘛的,好让我们不因佐治员的到来,而改变办差方式,好原原本本记录我们平日里是怎么办事的。而且恐怕非只是我们一只小队迎来了找茬的佐治员。”
吴青此言一出,曾阔师徒二人都是眉头紧皱。
无他,来一外人监督,如果真就吴青猜测的那般,这外人还就是带着监视的意思来的,那他们盐警无异于带着镣铐起舞,往后行事怎能轻松?
忧心之余,他们二人心底更是各自对着吴青,起了隐隐的佩服之心,不过一个是实授老牌盐警,另一个心里有意气之争的端倪,所以两人都没有说出口。只觉得吴青是个有章法的。先前只晓得吴青够能打,现在对吴青又高看了一分。
殊不知有这种章法,吴青也是被迫的,就好像政客惯用权力解决事端,富翁惯用财力上下打点,而武力高强的吴青,并且心性偏轻率的他,惯用的方式,自然就是武力开路。
唉!你猜怎么着?有脑子我就是不用,我就打!
不过这种行动方式,哪怕放在以武力为核心的江湖上,时间久点,都是要以丢掉性命作为结局的。吴青初来乍到时的心急,可见一斑。
而现在进了体制,比自己强的也有——无论是个体还是群体;比自己官大的更是数不胜数。尽管行事无忌习惯了的吴青稍感憋屈,可为了完成任务,吴青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少动手,多用脑。
废话少说。
吴青与曾阔师徒聊天的时间不短,吴青先前当曾阔不急着办事,自己也就不紧不慢的聊着,最后才稍作催促,现在说清楚了佐治员的事,明白原来曾阔是在等这人,可隐约听到不知哪处钟表店传出来的三点的钟声,不由地开口问了,
“常队可有说,那佐治员下午几点来此地与咱们汇合?”
曾阔语气阴沉,“两点半。”
远远地,一道听似礼貌,实则没有半点歉意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科里事务繁忙,明明给我排了外差的工,又给我下了坐班的活,这才来晚了,真是不好意思,三位警官先生。”
一个身穿白衬衫黑西裤皮鞋的男人插进了吴青三人的对话之中。
对非警务,军务系统内的官员,新军民国政府并不做制服要求,只要穿着得体即可。
穿着得体是客气的说法,其真实含义,是不能穿的像个社会下等阶级的人。所以一般政府官员,穿着就两大类,一是乾式长衫马褂,二是泰西西服,夏天则穿白衬衫黑西裤皮鞋。
吴青三人望了过去,在这人离着还有一两步时,曾阔对答,“无妨,先生便是道尹公署前来视察的佐治员詹仲达?”
既然明知道佐治员前来视察是带监视的意味,而且将他们三人晾在此处,给了一个下马威,曾阔也就没刻意编什么好听的话。
“上面的官长们做事也真是火急火燎,让我来同三位警官搭个伙,也不走个正经的流程,上午做下的决定,中午发了训令,下午就让我来街上与诸位汇合。”对曾阔的态度,詹仲达不以为意,从怀中掏出一纸公文,一本蓝皮本,
“视察训令文书,与我道尹公署出入证。”
说完,将证明自己身份的公文与出入证,递到了看起来年纪最长的曾阔手上,
“想必这位老持沉重的警官便是曾警官了,不知剩下两位,哪位是王警官,哪位是吴警官?”
将詹仲达与出入证上的照片比对仔细,再查验完文书的曾阔将文书证件都递了回去,
“詹佐治倒是不匆忙,还有空了解咱这一队人马姓甚名谁?”
他自己与徒弟也就罢了,吴青可刚来。
詹仲达自谦道,“哪里哪里,只是同训令一起发下来的,还有贵队人员的简略档案,我留在了科内,就不拿来与各位献丑了,毕竟这行,诸位才是行家。”
阴阳怪气,夹枪带棒,这还没完,詹仲达再度道,
“我来之前,实际上是听说了贵局内早前氛围的,那叫一个乐观,挺好。这使我想起了一个笑话。”
詹仲达压低了声音,“给一把五十公尺有效射程的手枪,配备一个五百公尺的标尺,这就叫乐观主义——实际上谁都知道,射不到就是射不到,配的标尺越大,脸就丢的越大。”
詹仲达一番自说自话,轻笑声中,曾阔,吴青,王全绍,三人的脸,全都冷了下去。
先是下马威,再明晃晃的挑衅话语——这家伙够莫名其妙的。
虽说大家各自的官署有所摩擦,但底下的人毕竟也就是办事的,你来监视,我们认了。
我办我的事,你办你的事,何必出言挑衅?这摆明了就是将公家的仇怨,揽到自己私人头上。
如果说詹仲达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白痴,倒有可能这样做,但抛开他话中的嘲讽不敬,是个说法风趣的人,不像是白痴。这为何?
詹仲达嘴巴还是不停,“大家认识完也就行了,你们就按照平日里来,该怎么做事怎么做事,不用管我。”
说着话,詹仲达更是直接退出两三步远,做出一个作壁上观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