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众前辈同僚或是夸赞,或是期许,如此乐呵呵,闹哄哄的场面反倒是让吴青愣了愣神,片刻后马上醒悟过来,心里有数,就是一个接一个的问候过去,一个接一个的请教姓名,或是叫哥,或是叫叔,很快便打成了一片。
既然众盐警表现出了相差无几的好意。
无论是真就这样,觉得吴青是个很值得看好,值得托付后背的后辈。
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表现的对一个后辈迁怒。
吴青都该笑脸以对,再者,吴青想来,从他之前接触过的盐警来看,恐怕众盐警就是真的对吴青有所善意。
没多时,至屋外的瓢泼大雨中窜进屋来一人,来人取下斗笠,甩着水花,正是刘建虎。
背上的长条布包和吴青之前见到相比,换了捆扎方式,应该是才用过。
自他回来。先前出去搜索的盐警,就只剩曾阔与王全绍未回。
刘建虎进了屋,先朝常英敬礼,然后和几个相熟的盐警打了招呼,最后又回到常英身边,神情不好看的和常英低声耳语。
屋外雨声嘈杂,屋内人声烦扰,吴青也听不清刘建虎与常英在说的什么,但能猜一下,理应是把先前搜索的无果,盐警的不满,军心的动摇,都说了。
接下来,常英的举动也更是印证了吴青的想法,他在刘建虎肩膀上拍了下,让刘建虎去休息,然后就叫上了冯成贵,两人一起到屋子角落去,避着人群。
还在和各位盐警套近乎的吴青视线时不时看向屋子角落。
潮湿的角落里,常英面色始终严肃,手扶在冯成贵肩膀上,低声交代。
相比较而言,冯成贵的脸色就多彩多样了,时而涨红了脸,时而低声嚷嚷,手舞足蹈,时而又摇头不语,但也只是常英三言两句的功夫,冯成贵终究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被常英拍了拍肩膀后,沉吟着走回到了人群中,叫出了另一盐警,去到常英身边。
这名被冯成贵叫出去的盐警,是先前一起出去搜索的盐警之一。
这名盐警脚步在常英跟前站定,几乎同样的流程,这名盐警最终也在和常英的对视中点头,走离,叫人。
一个接一个心思或稳或乱的盐警,被常英疏导着情绪,常英稳定人心的做法,有条不紊。
轮到了吴青。
“阿青,队长叫你。”
“好的准哥……”
回过头来,早有准备的吴青和面前几个闲聊的盐警解释了一句,“队长叫我……”,才走出人群,来到角落。
“队长。”
“最近干的不错。”
“都是海哥和队长训导有方。”
“最近队里事情多,乱七八糟的事接踵而至,我倒是没空顾及到你,老施也是身陷囹吾,哪来的训导。”
常英自嘲一笑,
“你能叫队里一众盐警笑脸以对,靠的还不是你自己的本事?没诡物,没符箓,没科仪,没阴阳气,就一把阴兵来对敌……真是想不通,档案上你年纪不大,十六,哪来这一手好武艺?”
“属下小时候练过庄稼把式,然后又在镖局路学过一个月。”
知道这话堵不住人的嘴,吴青笑了笑,说出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卖乖之语,
“也就是瞎练,练着练着,就有了。”
“练着练着就有了……”常英摇摇头,自己就是练武的,天赋二字最是没有道理可言,也就没在吴青的武艺上纠结,甚至吴青的阴兵也没去问,缉私二队里头的盐警,哪个没点事,常英自己还是武进士,现在干了这隐秘的勾当。
没打算刨根问底,却还没有直入主题,常英解释道,
“留你最后叫来,不是因为你试署期,轻视你,而是你年纪最轻,入队时间最短,偏偏受的委屈又多……”
“属下谢队长垂蒙,破格提拔实授……”吴青拱了拱手。
缉私二队江湖人多,非正式的场合下,还是喜欢江湖那一套,吴青入乡随俗。
“你凭本事挣来的,谢我做什么?”常英正色道,“而况还被人搅了,都还没实切的落在你头上……”
吴青摇头,“不怪队里,外人搅事,属下分的清。”
“这次事过了,加倍补给你。”也不管吴青是不是在说漂亮话,常英做出了承诺。
整个榷运局的铨叙升迁全部由局内自己决定,局长席玄月沉迷炼丹,各队部的人事任免,就基本都是下放到了各队部长官决定,决定后呈报席玄月签字即可。
缉私二队的人事就是常英做主,一队主管既然做出了承诺,那说不准之后可能并不单单只是补吴青一个实授。
吴青意欲再度拱手称谢,不料被常英拦住,
“咱们队里没这么多繁文缛礼。”
顿了顿,常英蓦然另外启了一个话头,
“阿青……你觉得现在的世道怎样?”
摸不清常英什么意思,吴青实话实话,“不好。”
“说话何必如此客气。”常英望向屋外,望了满眼的风雨,刀刻般的脸上难得略显怅然,“何止是不好……早便有学士登报刊骂,说现在名为民国,事无异于皇朝,政号共和,祸更烈于专制。风雨飘摇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