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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拾东西,跟杨小果一起离开公司。
好家伙,就犹豫了这一会儿,公司里人已经走光了。
东山再起的开局,是一个摆烂的公司,一个摆烂的老板……
……
仲云家住在海陵市郊区湖边。从市区看过来,不过三十分钟车程。
湖边居民靠水吃水,原先靠着打渔往城里卖赚钱。这些年城市里的人喜欢周边游,村子里有嗅觉灵敏的,在湖边开了一排农家乐,挣的钱确实比以前要多不少。
很不幸,仲云家不属于这一类。
别人都动起来的时候,仲父仲母声称不会开饭店,依然靠着打渔卖鱼过活;等其他人都赚了钱,他们一边眼红一边骂别人鸡贼,把好机会都占了去,自己再开店也干不过人家;等仲云工作了,仲母、仲父索性就把供弟弟上学的责任全部推给仲云。
雨已经停了,她沿着坑洼不平的泥泞路向家中走去,正好看见母亲从旁边河道里提了几条小杂鱼上来,用网兜提了,晃荡着往家里走。原来当地人家长年在河边挂着鱼虾笼子,一天下来总能有几条鱼几只虾游进去,这一顿就算多了个肉菜。
看见女儿回来,仲母大老远就开始冲她喊,声音洪亮:“怎么才回来?是不是又去哪里玩了?也不早点回来做饭!耽误我打麻将!”
仲云看看手机,六点,大部分公司刚到下班时间。
走近来,仲母就把手里的网兜扔给仲云:“赶紧做饭去。”
仲云接过来进了光线幽暗的厨房。厨房是用厢房改的,有简易的煤气灶,抽油烟机效果不好,石灰抹的墙面上、灶台上,全都是黑乎乎粘手的油烟渍。还保留了土灶,厨房一角堆着不少用来烧土灶秸秆和柴火。
杀鱼、洗菜、煮饭。仲云上手十分熟练。
仲母也跟进厨房,嘴里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照例唠叨个不停:
“一个月就挣那么点钱,还一天天的在外面玩那么晚,去了城市里,心都野了……”
“早点儿嫁人,彩礼可不能少,咱家还得给你弟弟娶媳妇呢……我看黄家那小子就不错,他家农家乐买卖最好,肯定有钱……”
瓜子皮吐得到处乱飞。
仲云终于忍不住,回道:“一边让我赚钱养着家里,一边又让我嫁人拿彩礼,你不如把我拆成两半。”
仲母吃惊,仲云这孩子从来不敢顶嘴,都是默默听着自己唠叨,这是吃了什么了胆子这么大!
她火大,上手想去掐仲云:“你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你……”
话没说完,仲云用炒勺格住她的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气势与平时的仲云不同,倒把仲母给镇住了。她不自然地放下手,不再多言,磕着瓜子又出去了。
晚饭时,仲父和仲云弟弟仲林这才进门,手都没洗,就在饭桌前坐下。
仲母很自然地把红烧肉换到了仲林面前,特意夹了一大块放进他的碗里:“多吃点,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顺便把夹下来的杂鱼头放进了仲云的碗里。
她还没放弃对仲云的洗脑:“我跟你爸供你上学多不容易,靠着一天天在湖里打的那点鱼虾,你爸天天晒得黢黑,累的浑身是病……现在他那腰不行了,可没办法下湖打鱼了。”
仲林嘴里塞着肉,整张嘴油腻腻的:“妈,下周我们同学过生日,我要送生日礼物,这个月你得多给我500。”
仲母赶忙答应:“好好好。男孩子交朋友不能太小气,小气了让人看不上。”
转头又跟仲云说:“你看你弟弟现在上大专了,男孩子在学校里花费多……你这个月不是转正了吗?工资都先交到家里,你留个两百块钱来回路费就行了。女孩子在外面,别瞎花钱……”
仲林吃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吃完晚饭,父亲和弟弟一推碗筷各自忙各自的去了,所谓的忙,一个是忙着刷手机,另外一个则是忙着去村口小卖铺买瓶酒,跟几个老爷们儿坐在一起喝酒吹牛。仲母则甩着手去了前街邻居家继续打麻将。残局理所当然地留给了仲云来收拾。
夜里,仲云在灯光昏暗的洗手间,用太阳能里断断续续的热水勉强洗去身上的油烟味,心里不带情绪地琢磨着:“还是得想个办法搬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