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宁本因为“被”五体投地涨红的脸色刹那间苍白,秋知意甚至能看到她骤缩的瞳孔和不断翕动的嘴唇。
秋知意的恶趣味很少显露出来,即使显露出来也十分无害,但她所修的道是明心见性,对心的了解远比一般人更为深刻,这也使她针对不喜欢甚至厌恶的人的恶趣味十分诛心。
秋知意原本对江晚宁无感,哪怕是前世,她对楚离的恨意都比对江晚宁更深,若无楚离的纵容甚至允准,哪怕有江晚宁从中作梗,她都断断不会落到九死入魔的境地。
秋知意对魔界的“一视同仁”是在了解魔修之后,在那之前,受修真界观念潜移默化的影响,她也以入魔为“堕”。
在知道前世所有人所做之事是由天道操纵之后,她无比茫然。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但她好像连怨恨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没有人是“主观”想要加害于她,所有人都是被所谓命运控制着伤害她的。
就好像,身为受害者的她,哪怕是怨恨都显得她过于斤斤计较、得寸进尺一样。
也因此,秋知意想要在并无命运掌握的今生,看看众人会不会作出一样的选择,这是给前世无比迷茫、怨恨无门的她的一个交代,也是对她过去的一个交代。
留影珠突然在秋知意手中滚动了起来,不受控制地从她手指间滑落,在地面激起一阵星屑般的碎片,又被淹没在滚滚的魔气中。
“呀,掉了。”
秋知意努力作出一副失望的模样。
江晚宁看到了希望的模样,她无神的眼中一点点亮起细碎的星光,她向下望去,仿佛看到的不是奔腾的魔气,而是流动的星河。
她太过希望留影石出现意外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秋知意这是个人都能拆穿的蹩脚演技。
满腔的庆幸在秋知意说出下句话时凝固,只剩下坚硬的固体哽在胸口,刺痛又尖锐,沉沉地带着她不断下坠,从云端到地底。
“但是没关系。”
秋知意本来一片忧愁的眉目舒展开来,如同太阳驱散乌云,她的手中又出现了另一颗留影珠,珠子从她的手中不断冒出,敲击在地面,仿若雨声滴答。
“我这里还有好多呢。”
星移从她蹭坐的白虎背上直起身来,她看向秋知意手中水滴般往下漏的珠子,又看了看江晚宁由充满希望到心如死灰的表情,歪了歪头,觉得自己好像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盛昆玉无奈地看向星移,她轻轻地勾起嘴角,抬头发现辛长老本就没兴趣参与此种斗争,在一边抱着竹子抱枕自顾自地睡着了。
一开始盛昆玉蓄意模仿父亲的性格,是为了不让自己伤及他人,也是为了记住父亲。现在关于父亲的事情她也已经释怀,性格早已在常年的克制下成为了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无法分割,亦不愿分割。
张采书抱着九死站在一边,还在思索谢涯知叫秋知意“九死”与她的[九死]有什么关系。
殷楚楚不愿意参加这种事情,她将自己埋在膝盖中,像是一个鸵鸟,掩耳盗铃以为这样就能置身事外。
连石青心念急转,秋知意堕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即使是江晚宁使她入魔也必不能暴露,否则将会损失两名弟子。
在秋知意已经是弃子的情况下,能保一个是一个。更何况,天机阁如此重视江晚宁,万剑宗大可以以此与天机阁做交涉。
想到此,他准备指挥在秋知意脚下得到流星锤,摧毁留影珠。
反正只要她们没看见证据那就是不存在,至于证据是被他毁的?
谁人敢说?即使说了,留影石中的影像也再也恢复不过来。
毕竟是器修,连石青虽不知留影石如何运作,但若是承载影像的东西毁损,影像也会不可避免地彻底灭失这种基本的原理他还是知道的。
正当他准备动手的时候,身后又是一阵骚动。
连石青没有丝毫犹豫,越是骚动越是有利于他光明正大搅混水。
他的手突然被人按住,他本以为是云翳,正准备赔笑,却发现眼前一束白色的头发垂下,沁着冰雪的凉。
“这谁?”
连石青脸上摆起笑意,抬起头,望进一片天青色的湖泊中。
连石青屏住了呼吸,并非因为美色,眼前人虽确实可以称得上是造化钟神秀,但红颜枯骨,他还未如此肤浅。
面前的人看上去并无修为,但他浑身的危险雷达都在疯狂示警。
连石青脸上的笑容又和蔼了几分:“敢问道友是?”
连石青在脑海中不断头脑风暴,如此风姿实力的人断断不可能毫无名姓,唯一能对得上号的就只有——
“道子。”
雪拒霜走上前来,规规矩矩地结了个手印,向青冥行礼,认领了青冥的身份。
青冥并不答应她,他温柔又无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