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一路扶持走来的李牧。李牧的神情柔和了不少,他仍然头痛得紧,没力气多说,只能虚浮地抬抬手,示意林崖起来。
秦萧萧见状,立马付诸行动,将跪在地上的林崖搀扶起来。李牧虽然头痛难忍,但是他以强大的意志力让自己神智清明,以便做出最优决断。他一边让林崖起来,一边在脑中飞速思考着这枚丸药值不值得一试:
皇帝重病多时,此番所有太医齐聚大明宫,只怕龙驭宾天之前,马一贽不会放他们任何一人回去;李少赓受外力所阻,什么时候回来还未可知,想来也指望不上他了。原先李少赓开给他的药方,林崖早命人煎了好几服拿过来让他喝了,然而丝毫没有见效,为今之计,只能姑且相信轩辕集这个乡野术士的炼药之术了。
李牧主意已定,眼神便盯着桌案上放置着的那只小方盒,还有盒内静静待着的那枚药丸。
他正要伸手去拿,有只手抢先盖在了盒子上,遮住了那枚药丸。李牧顺着手往上看,看见面色庄重的秦萧萧,她郑重其事地向他确认道:“王爷,你想清楚了吗?来历不明的药,可不敢乱吃。”
选择将要呈给李牧的林崖此时也犹豫起来,补充道:“王爷,那个轩辕集在陛下召来的一众方士中并不起眼,也不得陛下看重,想来他炼丹的本事不高,他的药能不能信,您不妨再想想?”
“要不还是再等等小神医吧,路上再有情况,这么多天,他走也能走回长安了。”秦萧萧话语里流露出对李少赓的信任。
无论秦萧萧和林崖怎么劝说,李牧都不打算再等了。眼下这个情形,李桢随时有可能撒手人寰,李牧需要有一个清醒的头脑,康健的身体去迎接接踵而来、纷繁错杂的局势。他等了那么多年,装了那么多年,这一次,他不能再错过了。
李牧决心已定,可他不是专横之人,他很明白秦萧萧和林崖是真心为他好,才会阻止他盲目服用轩辕集的丹药。李牧苍白的脸上现出淡淡笑意,劝慰林崖道:“我听说轩辕集为人孤介清高,不喜赵归真等人逢迎媚上,屡屡出言讥讽,所以被其它方士孤立,在陛下面前诽谤其人,久而久之,陛下就疏远了他。
论起制药实力,轩辕出身医学世家,颇通医理,见逐于望仙台后,常去太医院与几位太医在一起讨论岐黄之术。其中,他尤与太医李元伯交往甚密。他炼的丹药,想来不会太糟糕。 ”
林崖对于轩辕集此人并不熟悉,太医李元伯的名声倒是略有耳闻。李牧既如此说,林崖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听从李牧的决定。
开解了林崖,李牧又宽慰起秦萧萧:“事急从权。你若不放心,此番事毕,我打发他离开长安,再不用他就是了。”
李牧说得轻巧,正对上秦萧萧忧愁的目光,只一眼,两人便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各自的心意,再不用多言。
就这样,李牧在林崖和秦萧萧的注视下服食下那枚丹药,不一会儿便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沉睡去,秦萧萧守在榻前密切关注着他的情形,林崖则到屋外,留意今夜府内外的风吹草动。
秦萧萧再醒来时,已是一夜过去,李牧安然躺在榻上,呼吸均匀,面色如常,显然已经不受头风折磨。秦萧萧却没有睡好,她抽回自己的手,蹑手蹑脚地站直身子,活动发麻的四肢,转动僵直的脖颈。
这时,她才看清昨夜李牧病情发作时在书房糟蹋了多少东西,残片凌乱地铺在地上,让人瞧着不忍。满地的狼藉之中,安然矗立着那架秦萧萧曾经见过的巨大屏风,罩着它的纱障不见了,现出大片大片美人地的画样来。
一轮红日从屋外直直地照进来,正好打在屏风上,那是画上抱燕山群两山合抱之处的上方,旭日高升,恍如给整幅屏风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辉煌且灿烂。李牧醒了,他躺在榻上,看看画中,看看眼前,画上的持剑女子现在正站在他面前,她的脸庞在日光的洗礼下熠熠闪光,明媚且娇娆。
天,亮了。